1958年,“垮掉的一代”精神偶像杰克·凯鲁亚克在一个破旧的旅馆,奋笔狂书,仅用11天的时间,就写了一本自传体小说《达摩流浪者》。他在书的扉页,恭恭敬敬地写道:“献给寒山。”此书出版后,美国大学校园立刻就沸腾了,那些美国大学生手里拿着杰克·凯鲁亚克的书,嘴里吟诵着寒山的诗,披散着长发,光着脚,笑嘻嘻地说道:“你若喜欢,我就是寒山;你若不喜欢,我也是寒山。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我都是寒山。”1997年,美国小说家查尔斯·弗雷德撰写了一部长篇小说Cold Mountain(《寒山》),在书的扉页,作者引用了寒山的两句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以此来表达他对这位中国唐朝诗人的敬意。此书一经上市,便在美国引起畅销狂潮。2003年,著名导演安东尼·明格拉将此书改编成电影Cold Mountain(俗译《冷山》),并在次年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
电影《冷山》海报
寒山,陕西咸阳人,俗姓杨,名字不详。相传,寒山是隋文帝杨坚的侄子,其父杨瓒是杨坚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兄弟俩素来不合。后来,杨坚做了皇帝,一日,他在酒中下毒,假意邀杨瓒来后花园赏花饮酒,杨瓒喝了毒酒,口吐黑血而死。但今人对此传闻多持怀疑态度,大体上认为寒山是中唐人。因文献资料匮乏,谁也说不清他具体的出生年月。
但从其遗留下的300多首诗,大致可以看出:寒山出生于一个家境比较富裕的家庭。他年少时,曾有一段肥马轻裘的公子哥生活。他经常让人用竹轿子抬着,在街上招摇过市,还和一群年轻人骑着骏马到处打猎。后来,可能因为父母双亡,他不善治家,又大手大脚,家道便中落了。他迫于生计,多次参加科举考试,皆因长相奇丑而落选。此后,他家里渐渐揭不开锅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他的哥哥责怪他,说他不长进;他的妻子嫌弃他,说他没出息。
寒山备受家人责难,便弃家而走,四处漂泊,成了一个甘愿自我放逐的流浪汉。他一路上疯疯癫癫,嘻嘻哈哈,头戴用桦树皮做成的帽子,身穿破烂布衣,脚着一双像船一样宽广的木屐,有时,对天而笑,指手画脚,有时,一边走路,一边吟诗,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全然不顾他人嘲讽的眼光。流浪期间,他在许多寺庙、道观里住过,皆因不服清规戒律,被驱逐而去。他也在羊圈、猪圈、牛圈里住过,经常对动物谈禅论道,讲经说法。后来,他一路流浪,来到了浙江天台山,因喜这里秀丽的山水,便在一处寒岩下隐居起来,自号“寒山子”。
《旷野创作中的寒山图》(局部)
在天台山,他结识了国清寺的拾得和尚。拾得和尚是丰干禅师在路边拾来的弃婴,长大后,就在国清寺落发为僧,为人做饭。寒山来国清寺时,就帮拾得在厨房干活。他们俩常在锅灶旁谈禅论道,惹得一些僧人常常在旁偷听。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我该怎么办?”拾得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寒山在国清寺干完活,拾得和尚便把寺里的剩饭装在一个竹筒里,让他背回去。寒山有时在寺庙的长廊下吟咏,有时叫噪,有时独笑,有时对空谩骂,仿佛一个疯子。有的寺僧不耐烦,就一边骂,一边用棍子驱赶,但寒山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的,站着抚摸着被打的手掌,转过身子,拍着手,大笑而去!
《寒山拾得图》
寒山住在一处寒岩下,他觉得这里就是人间福地、仙人宫殿。有人曾问他如何成道,他作了这首《人问寒山道》作答。诗中说“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意即你若像我一样把凡心俗情都抖落干净,自然就能找到通往寒山的路。
寒山在天台山隐居数十年,名气越来越大。相传,闾丘胤赴台州任刺史途中,碰见了丰干禅师,便问他:“台州有什么特异之人?”丰干禅师说:“寒山。他是转世的菩萨,你到了台州,一定要拜访他。”闾丘胤到了台州,便造访国清寺,提出要参拜寒山。国清寺的僧人们听了,都大吃一惊,连忙把闾丘胤引到了灶房。
相传,闾丘胤见了寒山,连忙顶礼膜拜。寒山见了,急忙走开,朝寒岩奔去。谁料,闾丘胤竟一直追赶到了寒岩。寒山说:“去,去,去,你这个俗物,不去拜佛,拜我做什么?”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一块巨大的石头裂开了,寒山纵身跳进石缝里,接着,那裂开的石头竟合上了!闾丘胤目瞪口呆,对着那块巨石连连磕头。
寒山死后,他的诗传到了日本。因偏爱其诗中“空寂的意味”,这个岛国竟掀起了对寒山顶礼膜拜的狂潮,从皇帝到妇孺,从文人到乞丐,几乎无人不是寒山的信徒。
《安晩帖之二十二山水图(壬午年)》
寒山的诗传到欧美诸国,很让“垮掉的一代”与“嬉皮士大学生”受用。他们觉得,寒山就是他们的偶像,是他们在东方的知音。于是,他们拜寒山为祖师爷,故意穿着破烂衣服,又在衣服上泼上油漆,或者撒上牛粪、狗屎,或者在牛仔裤上剪出一两个大洞,将自己弄得又脏又臭,自认为是寒山转世。在校园里,他们嘻嘻哈哈,疯疯癫癫,旁若无人,狂呼乱叫。在课堂上,他们集体跳上桌子,挑衅教授以示对权威的抗议。一些人则干脆辍学,选择自我放逐,在海边造一座小木屋,过起了寒山式的独居生活。另一些人则选择“在路上”,在无休止的奔波中,表达对世俗生活的厌倦、轻蔑与反叛。
(本文摘自《唐诗一百零一夜》,原标题为《奥斯卡电影〈冷山〉,原来是向他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