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郑维山将军坐在书桌前,桌上堆满了军务文件。
他略带疲惫地翻阅一份手头的重要报告,忽然秘书送来一封信。
信件外表并不起眼,但信封上硕大的几个字却直入眼帘:“郑维山将军收”。
信的寄出地标注为“河南新县”。
“新县?”作为一位长期奔波在前线的将军,他对各地地名颇为熟悉,但对这个新县却毫无印象。
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边缘,郑维山下意识地猜测这信是否是地方事务,“难道是送错了?”
正欲拆开信件,案头的电话铃声却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电话另一端传来杨得志司令急促的声音:
“老郑,修路现场出状况了,你得马上赶过来。”
郑维山来不及多想,将信匆匆放入抽屉,披上军大衣,急步出门,赶往修路工地。
几天后,郑维山才从忙碌的事务中抽身返回家中。
晚饭后,他独自走进书房,正准备清理堆积的文件,却意外发现妻子正在书桌旁,手中拿着纸笔似乎正在给人回信。
他随口问道:“写信呢?是给谁写的?”
妻子放下手中的笔,转头微笑道:
“不是我写的信,是家乡寄来的信件,我刚看了,信里有不少事情要你处理,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她从旁边拿起那封早就被遗忘的信,递到他的手中。
一封家书接过信的郑维山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几个大字,顿时想起几天前被他随手搁置的信封。
他拆开信件,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
最初是家乡的问候与叙述地方现状,随后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沉重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封信详细提到家乡土地改革的进程,同时也提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十多年前跟随他参加红军的70多名家乡子弟,因战乱下落不明。
而他们的家属因无法证明其身份,生活苦不堪言。
信件末尾的几行字写得尤为恳切:家乡百姓得知郑将军尚在人世,身居高位,希望他能为那些战士证明身份,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短短的几行字,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穿了郑维山的心。
那些曾在战火中与他并肩的乡亲子弟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鲜活起来。
郑维山沉默良久,随后猛地站起身,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杨得志的号码:
“司令员,我有紧急事情需要请假,能不能批准让我立刻启程前往武汉?”
电话那头的杨得志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搞得有些愣住,连忙追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郑维山声音沉重,回答却很坚定:“具体事情见面再说,请您帮忙尽快安排车票。”
说完,他挂断电话,转身开始整理物品,妻子在一旁看着他急切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帮他收拾随身的行李。
第二天清晨,郑维山将手头的工作迅速交接后,带着妻儿登上了驶往武汉的火车。
浴血奋战的赤卫队少年时间拉回到20多年前,1930年的湖北麻城,彼时,郑维山不过是个刚过十岁的孩子,却已对生活的艰难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家乡土地贫瘠,粮食收成刚过一半,地主的催债便接踵而至。
那一年,共产党的号角在鄂豫皖苏区吹响,黄麻起义的烽火点燃了穷苦百姓的希望,年轻的赤卫队正在乡村中悄然成立。
这是一支特殊的队伍,成员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郑维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入了队伍。
他年纪虽小,却天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赤卫队的生活并不容易,每天的训练、巡逻,甚至是同敌人对峙的战斗,都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力。
因为个头矮小,郑维山常被分配到侦察任务。
赤卫队的骨干力量是由泗店的七十多名青年组成的。
他们大多来自贫苦家庭,平日里劳作时皮肤被晒得黝黑,双手布满老茧。
可一旦换上简陋的军服,拿起家里自制的武器,他们便是保卫家乡的勇士。
后来,这支赤卫队正式编入红军,成为红四方面军的一部分。
随着战事推进,队伍人员逐渐分散,1936年西路军远征的失败,更是让这支队伍受到重创。但那段峥嵘岁月却永远刻在郑维山的记忆里。
烈士遗属的期盼当郑维山乘坐的车驶入家乡地界时,沿途的一切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破旧的屋舍、依稀可辨的老树,甚至连空气中都透着一种乡土的味道。
自己这次归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肩负着沉甸甸的使命。
村口的小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乡亲,男女老少挤作一团,当看到郑维山的吉普车缓缓停下,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立刻迎了上来。
他们双手握住郑维山的手,眼眶里早已噙满泪水,“你终于回来了啊!”。
郑维山被乡亲们请到村中的小祠堂,这里是临时的会议场所。
一张简陋的木桌后,县政府派来的干部刘名榜早已在等候。
他递过一沓文件,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郑将军,这些是烈士家属的申诉材料,还有部分是土地改革中遇到的问题,我们按政策审核时,发现很多家庭没有办法证明亲人的身份。”
“为什么证明不了?”郑维山的眉头顿时拧紧。
刘名榜叹了口气:
“因为那些人都牺牲了,他们大多是您当年带出村的赤卫队员,后来编入了红军。”
“西路军失利后,这些人下落不明,现在土改工作要求清查身份,如果不能证明,他们就会被排除在优抚范围之外。”
郑维山的心猛地一沉,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一起征战的那些面孔。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他沉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里,郑维山走访了许多家庭,在村头的一座小屋里,郑维山遇到了一个老人,他是当年赤卫队的一名随军医生,后来因负伤被迫留在后方。
听闻郑维山回来,他赶来提供了一份红军阵亡者的名单。
这份名单上,记录着许多赤卫队员的名字,他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些熟悉的名字:
“这些人,大多是泗店的人……他们都是为了革命献身的!”
战友情深郑维山站在乡亲们聚集的小广场中央,面对满怀期待的面孔。
他立即与地方干部召开会议,细致商讨下一步的解决方案。
“这不是单纯的优抚政策问题,这是革命烈士应得的尊严。”
为了确保调查的准确性,郑维山向河南省委请示,希望能得到更高级别的支持。
李先念同志听完他的诉求后,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当即拍板:
“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们不能让为革命牺牲的战士被污名化,更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流离失所。”
很快,县里组织了一支特别调查小组,负责搜集所有与赤卫队及红军有关的历史档案。
郑维山亲自参与,日夜与乡干部一道翻阅破旧的记录,走访当地的老一辈乡亲,希望找到足够的证据来恢复战友们的名誉。
当证明文件正式递交到省委时,李先念同志再次见了郑维山,两人详细讨论了具体实施细节。
“对这些烈士的家属,一定要按照革命军人家属的待遇对待。”
这一政策的落实犹如一场及时雨,迅速为这些家庭带来了改变。
失地的家庭重新分到了土地,年迈的老人得到了足够的生活补贴,甚至有些年轻人被安排了工作,从此告别了苦难的生活。
几天后,郑维山登上了返回部队的列车。
火车启动的一瞬间,他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
这不仅仅是为家乡的70多名烈士正名,更是为千千万万个为革命牺牲的无名英雄找回了属于他们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