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兵

1

教育局举办的第一届师生高考同题作文竞赛，我当了逃兵。

其实本不想当逃兵的。

毕竟，不管是在任何场合、任何时代、任何情况下，当一个逃兵，都是让人不齿的，更何况，是像这种点名让参加，也算是为校争光的竞赛，而且，在众人的心目中，我好歹还算有一个“才女”的名号。

可是，天晓得，我所谓的“才女”，其实也不过是自己每次写作时对各个佳词佳句的狼吞虎咽生吞活剥而已，真正是属于自己的语言的东西，少之又少。

我也很羡慕别人的那种倚马之才，拿着笔或打开电脑，一下子就开始写，下笔如有神，而我呢，如果不翻翻摘抄本，东拼西凑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

看到高考作文题时，我一下子气馁。

天啊，如果时光倒流，我再重返二十岁，再去参加高考的话，我可无论如何考上大学了，即使考上，也是差得不得了的学校。

作文题是什么呢？战斗机的防护。话说二战时期，为了更好地对敌作战，美军对返航的战斗机进行分析，决定对弹头多的地方加强维护。而统计学家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说，弹头少的地方更应该加强防护，因为这些地方是被忽略掉的，而这些恰好是关键。因为它们一旦被重创，很难返航。最后证明他的观点是对的。

我的思维完全停止了思考。

整个思维像被扔进了搅拌机，轰隆隆一阵响声后，我的思维被搅拌成了泥浆。

一片糊涂。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意思？什么立意？什么主题？

不管是议论文，还是散文，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语文组前组长在群里发了一通言，说什么越是薄弱的环节，越是要加强，因为这种才能维护大局的稳定。

一个高中部的朋友，也在与我讨论，说什么可以立意为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与小的辩证关系等等。

我只有干听的份。

我也只有干佩服的份。

我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想不出，什么都理解不了。

离参加高考已经二十几年了，离高中时的作文训练也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现在的我，对这一切完全陌生，思路和脑袋，都已经是人到中年的思维。

你让我如何去参与竞赛？你让我如何去写一篇作文？

在别人的眼中，我还是有一些薄名。

可真正的情况，只有我自己知道。

没办法，只有可耻地当了逃兵。

2

这不是我第一次当逃兵。

回想起来，我当逃兵的经历，大概有这么几次。

是高中阶段，一次历史考试。

那时，我在一个平行班。应该是高二。

还清楚记得，历史老师是曹书（差点写成了贤淑，想起是个男老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老旧的女子名字），长相丑陋，课却上得极好。课堂上，听他讲历史，那感觉，就像一本本书在脑子里翻阅一样。

可讲得再好的老师，也架不住不认真的学生。

考试我基本上不会的。想起来，那是我刚进入高三，是刚从平行班进入的。

至于为什么从平行班进入重点班，这又是另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又将涉及到另一个曹老师，下次有空的时候再讲。

我坐在后排，要交卷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徐桃，一个女同学，也是我以前在读小学时关系比较好，但当了初高中时关系却形同陌生人的同学，把试卷放进抽屉里，罢交。

我受了启发，或者也是受了鼓励，也放进抽屉里——反正也有同学没交，我才不怕呢。

于是，安心地走出教室，玩耍去了。

至于后果，却从来没有想过。

结果就是，第二天，被曹老师叫起来，大骂一通。至于骂的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好像也没有骂，只是苦口婆心地说什么。

我如木头一般立在那里，任由他说、骂。最后还是他的提醒，才回过神来，上讲台把卷子交上去。

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在印象中，既没有班主任老师前来问罪，也没有历史老师再叫进办公室教训，讲大道理。

那时的我，性格内向，想法其实不多，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对考大学也无望，前途迷茫。

有一次课间，教室里就只有几个同学，其中就有我和徐桃。

历史曹老师走进教室，扶在徐桃的课桌上，跟她讲了一大堆道理，鼓励她要认真读书，好好学专业，是可以考上大学的。

当时徐桃是学音乐的，人漂亮，身材好，性格也极好。

我就坐在离徐桃不远的地方，看着曹老师在那里，弯下身子，对她苦口婆心地教育。

我很感动。心里还寻思，如果曹老师到我座位上来，我将如何回复，然后趁机给他道歉之类的。

一会儿，曹老师立起身，走了。

心里的失落极了。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只听到心里破碎的声音。

曹老师，他对徐桃讲完道理，鼓励她认真，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然后，他立起身，看也没有看我，就直接离开了教室。

而我，就坐在不远的地方，听到他的鼓励，看到他的离开。

都是没有交试卷的，都是女生，都是成绩不好的，但是，曹老师，他就教育了她，却放过了我。

或者说，他就是鼓励了她，却放弃了我。

在他的心目中，我是无可救药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讲再多，鼓励再多，也不过是竹篮打水，浪费时间。

徐桃成绩再不好，至少她有一技之长，学音乐的，都知道对文化分数不高。而像我这种，既无特长，成绩又不好的，讲真，也不过是高中领个毕业证回家而已。

作为老师，他有什么必要，再来对我鼓励一番呢？

更何况，当时的我，口笨人丑，除了班主任老师瞧得上，主动要我去她班上外，谁还把我放在眼里呢？

我心里一下子挂满了雨珠，心里湿漉漉，明明是五六月炎热的季节，我却觉得透心凉。

原来，真正的批评，不是怒骂，而是无视。

原来，真正的失望，不是批评，而是不理。

那一刻，心里的失望，无以复加。

正如王菲在歌里唱的那样：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或许，也正是那一刻，激起了我奋斗的斗志。

两次逃兵，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

读书时的逃兵，因为老师的无视，让我警醒。而工作后的逃兵，让我更加认识自己，不过是一个才疏学浅的人。

再次告诉自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