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平常的生活中，有多少夫妻明明过不下去了，可为了孩子，却没有选择离婚。然而，今天故事里的孩子，却给了我们另一种选择……
12019年的一个秋夜，月朗星稀，寒意却已深。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2：20了，我把电饭煲调到了保温档，等儿子回来时，粥会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拌菜的酱汁已经调好了，蔬菜已经在开水里焯了一遍，锅里焖着肉。
儿子平时下晚自习的时间是21：50，而我们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以他的脚速最多10分钟就能到家。可是直到22：30了，儿子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有点慌，决定去路边等他。
我又联想到昨天期中考试结束后，他回来时沉着脸，没吃饭，把自己闷在屋里看书。直到晚上12点半多了，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还是在我的再三提醒下，他才熄灯休息。该不会是因为高三第一次大考成绩不理想而想不开吧？
想到这里，我更担心了。
我叫张莲，今年43岁，出生于陕西咸阳的一个小镇上。我和老公刘胜是相亲认识的。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去世得早，他被母亲一手拉扯大。婚后，我们一起去广州打工。
他脑子活泛，又有技术傍身，很顺利地入职了一家公司。而我则进了一家工厂做流水线女工。2001年9月，我生下儿子刘腾。儿子满月后，刘胜就又去广州打工了。我则在半年多后，也回到广州打工。
我和儿子聚少离多，他被奶奶带大，对我并不亲近。每每回乡过年时，我想抱抱他，儿子也总是别扭着不愿靠近我。就连我给他买玩具和新衣服，他也总是开心片刻，就又恢复沉默，看向我的眼神也很陌生，令我几度心酸落泪。
有一次，我跟婆婆争了两句，也许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儿子。他小跑进来，站在婆婆面前，手里拿着我刚给他买的玩具小刀，指着我说：“坏女人，你走！奶奶说了，你这个坏女人，从我家滚出去。”我当场泪奔。
我明白儿子肯定是怨我不能陪伴他长大，可老家大多数同龄人都是如此啊。我这双手既然选择了搬砖，就无法抱孩子，选择了抱孩子就没法搬砖赚钱啊。为了儿子以后能有机会受到好的教育，不再重复我的辛苦，我要趁年轻多攒些钱。
那时候，我以为儿子长大后自然就会懂。
在这期间，老公所在的公司破产了，他不愿再打工，跟一位朋友合伙创业，开了一家饭店。眼瞅着一连两年都没赚到钱，他朋友不想干了。我也觉得位置选得有些偏，直接影响了饭店的收益，因此，我跟老公提议咱也别干了。
谁知，我老公却不以为然，坚持要继续做下去，他还说，前两年装修、设备等投资大头都花出去了，接下来只要做出口碑，就该赚钱了，还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再劝，他就发脾气骂我：“老 娘 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屁！”
22011年春节，我和老公一起回老家过年。那晚，老公出去喝酒回来后，见我拿他的手机，又朝我发了顿脾气。我不想跟他理论，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儿子见我进屋，他竟说我不体谅他爸辛苦，还跟爸爸吵架。跟婆婆曾骂我的话，如出一辙。
为了儿子，这些我都可以忍。可最令我不能忍受的是，老公竟出轨了店里的一个女收银员。我不小心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他们撩骚的短信，直白露骨，不堪入目。我首次萌生了离婚的念头。
我悄悄问儿子，假如爸妈离婚，他愿意跟谁？不想，儿子竟激动地说，谁也不跟，反正爹不疼娘不爱的，如果爸妈离婚，他就去跳楼！我吓得赶紧安抚儿子。在我的幸福和儿子的生命之间选择，那我肯定是要儿子。
此后，我对刘胜的那些烂糟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我的态度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恶劣，我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不管我们闹得再难堪，我都不敢再生离婚的念头。
只要一想到儿子的激烈态度，我就主动选择息事宁人。这样的日子最是煎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只有拼命工作，主动加班，忙起来，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好在儿子的成绩还不错，没有受我们的影响。最令我欣慰的是，他的中考发挥得很稳定，顺利考进了我们县最好的一中。
而我的努力，也有了回报。见我如此拼命，又认真负责，得知我读过高中，车间主任开始让我做一些统计类的工作，后来又升了我做主管，我的工资翻了将近一倍。
儿子初三那年的国庆节，我一个人回乡去看儿子。见到儿子，他竟气鼓鼓地质问我怎么不接电话，我的手机早已因没电关机了。他是在担心我吗？看着他黑瘦的小脸，我忍不住抱了他。
谁知，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任由我这么抱着。过了一会儿，儿子竟主动开口了，他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那天，他跟我聊了很多。
他说他最喜欢看新闻，也最怕看新闻。他想了解爸妈所在地每天都发生了哪些事，每到年节，他最怕看到哪里的火车、大巴车又出了事故，担心那是不是妈妈乘坐的车……
他的话，令我心疼、愧疚、后悔。儿子趴在我肩头无声地呜咽，我也搂着儿子哭得不能自已。
32019年高考，儿子的成绩只能上三本。我拿出多年积蓄，想让儿子上个好点的大学，选个热门专业。
老公不置可否，这几年他转着圈搞创业，老板派头端的挺足，却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我早已对他不抱指望。
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儿子却提出要复读。儿子跟我闲聊时，提到过同学的妈妈陪读时的语气十分羡慕。看他这次下的决心很大，我决定全力支持他。
于是，我辞了职回来，在他学校旁租了套房子，给儿子陪读。虽说回了县里，婆婆总喜欢唠唠叨叨，老公也时常不令人省心。但这么多年，我早已总结出来一个规律：
人真的忙起来，根本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人太闲的时候，才会把鸡毛蒜皮都当回事。工作才是转移注意力和治愈一切最好的良药。
空闲的时候，我就打点零工，像发发传单之类的。工资不多，权当散心。谁知，天意弄人，竟连这最后的净土也不留给我。
那天下午，烈日当头。我拿着一沓传单，正在商业街上挨着门店分发时，突然撞见了刘胜带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刚从金店里买完首饰出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笑着。
这个男人，不给孩子出学费、补习费、生活费，讨情人欢心却如此舍得花钱。我呸！我攥紧手里还没有发完的传单，心中万马奔腾，真想扑上去把那个不要脸的臭男人痛打一番，再跟他彻底断绝关系，离婚！
可是，一想到还在备战高考的儿子，理智又把我拉了回来。在这个紧要关头，天大的事，都不能刺激、影响到我儿子。
自从复读后，儿子的学习一直很自觉，也很刻苦，没令我过多操过心。
这次他下了狠功夫，每天除了吃饭，就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刷题。晚上12点前他的房间就没有熄过灯，周末也是如此。我可不能让儿子的努力，因为这对狗 男 女和我一时冲动而功亏一篑。
就这样，我咬紧牙关，绷着脸，跟老公走了个面对面，眼神短暂交错之后，转身离开了。拐过街角，我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连几步，小跑着冲回了出租屋。
坐在床上，我的手颤抖着写了删删了写，终于编辑好一条信息发给老公：“刘腾上学不用你操心，也不用你花一分钱。你爱混，别再这里混，不要让孩子看见。这是最后一年了，你没尽过父亲的责任，也别做仇人。”
他在外边再怎么玩，我都不管他。但我得警告他注意点影响，别让儿子看到。否则，影响了儿子的成绩，我跟他没完！
发完信息，似乎用了我全部的力气。我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有起身。虽说早就知道老公出轨的事，但如此直面刺激，于我还是头一次，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自从知道老公的不良行径，我想过不下一万种办法去对付他和他的情人，我也收集了不少有关老公出轨的证据，可是一想到儿子，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太憋屈了，太不爽了！可我能怎么办啊？！
是啊！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何苦如此委屈自己。说到儿子，前一阵子他的状态似乎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4我仔细想来，大概是从儿子期中考试之前开始的。
那几天，他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紧张。直到今晚，他竟然迟迟不归。夜深了，已经十一点了，刘腾仍没有回家。我决定去他的学校看看。
这所学校在县里算是最好的一个了，每天下晚自习后，学校会有专门的自习室让学生学习。但今天温度下降的突然，自习室没暖气，走读的学生都已经回去完了，学校的大门已经锁上了。
门岗的老大爷好心地建议我去网吧找找看。我找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终于在一家叫新天地的网吧找到了刘腾。
网吧里的光线很暗，电脑屏幕的荧光格外醒目，香烟和泡面的气味混杂着其他味道，熏得人头发昏。刘腾打游戏打得正激烈，操纵着游戏人物亮出各种炫目的特技，我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看见是我，他不甘愿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撇了下嘴，垂着头跟着我出了网吧。悲痛，质疑，愤怒，这些情绪把我的脑子搅得一团混乱。
一路上，我憋着一口气想问问他，有什么不开心的、难过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而是跑去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忍了又忍，最后说了句：“儿子，回家吧。以后出来要提前告诉我。你马上就要高考了，网吧就不要再去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走在我前面。我追上去，一把拽住了他。他仍是未做任何解释，一味沉默着。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面对那个一脸倔强的小男孩，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回到出租屋，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以为他仍在为期中考试的成绩而烦恼，便安慰了他两句，就匆忙进了厨房盛饭、加菜、端汤，摆出早已准备好的宵夜。他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就关上了房门。
看见他房间里的灯亮起又暗下，我开始收拾剩下的晚饭。
累了一天了，我却一点也睡不着，担心儿子接下来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叛逆的事，又担心儿子是遇到了什么其他烦心事。想来想去都没办法解决，只好在心里盘算着第二天的早餐要做什么。
这次的叛逆似乎是个例外，儿子拿出了比以前还猛的劲头学习。我也在这次儿子去网吧的小插曲之后，专门去找了他的班主任。班主任说，他的成绩还算稳定，就是情绪稍微有点波动。对于复读的孩子来说，还算正常。
我一边欣慰，一边心疼。
5刘腾的课业越来越紧，我不再接外面的零工，专心照顾儿子。
自从上次我把他从网吧带回来后，我们做了约定，高考之前，他不会再去网吧，如果想要放松心情，要提前告诉我。他还是每天做题到凌晨，却越来越沉默。
我感觉儿子和我之间的那道墙又竖了起来，有时候我想主动跟儿子交流一下，他却只顾埋头做题，我再问，他就说最近学习压力又大了，还宽慰我说会专心学习的，让我放心。事情好像解决了，又好像重新陷入了死局。
时间过得很快，高三第一学期结束了，学校放了寒假，我带着儿子回了老家。老公也回来过年了。尽管我十分厌恶他，可是在儿子面前，我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对外人也是尽可能地保持正常状态。
可是婆婆喜欢打牌，每天都招呼她的牌友们在家里打麻将，还指使我给她的牌友们做饭。否则就是不懂事，不会做人。
老公不仅不干涉婆婆，还隔三差五就呼朋引伴来家里喝酒，有时候喝多了他就发酒疯。
为了儿子能安心学习，我只能压下所有的情绪，忍住不跟他们吵，每天做好三餐，收拾好家务，照顾好儿子。刘腾的寒假只有15天，我却觉得无比漫长。
大年初六那天中午，老公喝多了发酒疯，突然打了我一耳光，儿子反应过来后，一把拽住了他。我一怒之下，踹了老公一脚后，夺门而出。我怕我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跟他理论，跟他对打，当场就拉着他去离婚。
晚上，等我回家后，一进门就看见婆婆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恶狠狠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她质问道：“是不是你在腾腾面前乱嚼舌根？”
这简直莫名其妙，我回道：“我嚼什么舌根？你又怎么了？”
婆婆接着说，“你要没说什么坏话，那腾腾怎么会跟他爸吵架？还摔手机？跑了出去？”婆婆质问我。
看来是儿子在我走后，跟他爸吵架了。他发现了什么吗？我不敢细想，赶紧嘱咐婆婆，“要不想你孙子考砸，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你要是瞎说毁了我儿子，我跟你儿子上法庭！”
婆婆不做声了，我又忍不住说道：“再说了，你儿子手机里的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还需要我说什么吗？要不是我苦心瞒着，你儿子做的那些好事都不知道会传到哪里去了？”说完，我赶紧跑出去找儿子。
在儿子的同学家，我找到了他。儿子见我来找，并未问起我任何有关跟爸爸和奶奶吵架的事。我几次想问，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所幸儿子很快就开学了，我陪着他回到县城的出租屋。
6忙碌的学习任务占据了刘腾的所有精力，比起上半学期，最后这半学期我们过的很安静，少了很多让人烦心的事情。
我则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儿子的生活饮食上，每天变着花样地为他准备一日三餐，我不仅自学了营养搭配的知识，还学会了如何摆盘，发朋友圈。因为，我发现，当我忙起来的时候，连悲伤都被淡化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它。
再加上，朋友们经常来为我的“作品”点赞，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临近考试，儿子越来越刻苦，每天仍坚持学到12点才入睡。班主任说，只要他继续努力，考一个好二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2020年7月8日下午17：00，刘腾考完了最后一门科目。
出考场时，他脸上是看得见的喜悦。他开心地向我招手，我抱住了他。我的儿子很高了，比我高了半个头。
2020年7月24日，高考成绩出来了。我们商量了一下，选了一所省外的高校，是个不错的二本。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录取信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我带着儿子出来吃烧烤庆祝。我破例点了几瓶啤酒，菜还没上齐，儿子就开了一瓶酒，斟满两杯，一杯递给我，一杯自己饮下，说：“妈，你去和爸爸离婚吧。他配不上你！”
我惊呆了。儿子接着说，“我知道我爸是个混蛋，你是为了我才不离婚。现在我要上大学了，你没必要再忍下去了。奶奶打小就在我面前说你不好，说你不要我了，所以我那时一直和你较劲。”我眼里含着泪花，摸了摸他的头。
他还说，他小时候不理我的原因是不想跟妈妈才亲热几天，然后再眼巴巴地瞧着载着妈妈的大巴车离开。他还说，每次知道我们要回来，他都早早地在村口巴望着。好多次在我离开之后，他都后悔了。可是等我回来后，他又拧上了……
接下来，儿子的话更是令我震惊。他说，那次去上网就是因为晚饭时，他看到我眼睛红红的，趁我不注意偷偷翻了我的手机，发现了我警告他爸爸的信息。
再联想之前的那些事，这才发现爸爸的嘴脸和一向疼他爱他的奶奶耍的小心机。得知真相后，他十分痛苦，不知该怎么面对，才跑去网吧玩游戏逃避。后来，看到我找他时焦急的神情，又十分内疚，但是那时道歉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后来，他想通了，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也选择隐瞒，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寒假期间，他偷看了爸爸的手机，更加确定爸爸出轨的事实。他也明白了我的隐忍都是为了他。所以，他刻苦学习，用好成绩来回报我的付出。
“过年时我查过爸爸的手机，还截图留了证据，到时候你可以把他直接告上法庭。妈，你放心，和他离了婚，我大学四年很快的，毕业了我养你。”
我重重点了点头，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丑，又哭又笑。我以为我瞒得很好，可谁知反而是儿子瞒住了我。原来儿子都知道，原来他都理解。
7我找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家有人在做律师，连同我这些年给家里寄的汇款清单和刘腾的截图，我统统寄给了她。
这一次，儿子坚定地选择了握紧我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刘胜同意的很干脆。在儿子上大学之前，我们就办好了离婚手续。得知这个消息后，婆婆又是一顿哭天抢地，最后还是儿子劝住了她，答应她会经常回来看她。
刘腾的学校在省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然后我又找了一份工作。
接下来的人生，是触得到的幸福安然。
2021年3月，我陪儿子回了趟老家看望奶奶。刘腾爱吃奶奶做的野菜疙瘩，我和他拿着小铲子去挖野菜。
野菜藏在麦苗里，需要蹲在麦地里仔细找。挖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看看远方的风景。麦苗不怕踩，人越踩它长得越好。绿色的生机在这片大地蔓延着，不知名的野花也开了，总有几只大胆的鸟喜欢跑到人的面前蹦跳。
儿子在我身旁坐下，轻声说：“妈，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现在很好，我很幸福。”我笑着说。我又想起以前那个坐在村口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瞧着来往的汽车。他总是偷看下车的人，当他真的看见某个身影时，却会远远地跑开。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等着。
现在他不会跑开，他朝我张开了双手。
作者 | 游宁
妻子在太阳底下发传单，丈夫却给情人买首饰。如此辛酸讽刺的婚姻关系，张莲却一味维系，只是为了让即将高考的儿子平稳度过，她的做法你赞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