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舟山基地政委张逸民回忆完成东海舰队刘浩天政委紧急命令

白马人 2024-10-12 07:43:13

三、刘政委下令,让我火速赶往澥浦镇制止武斗

1968年,是全国各地造反派活动最猖狂的年份。在浙江也是武斗最集中的年份。1968年又是我在快艇6支队开始执掌政治委员工作的一年,本计划一心一意抓好本职工作,但实际情况与主观意愿却大相径庭。舰队领导不是指派我到某地去劝阻两派消除对立,就是命令我去某处制止武斗,实际上我成了舰队的灭火队了。而这次舰队命我去澥浦镇制止武斗的事,记忆尤其深刻,不仅制止了武斗,还帮助澥浦镇成立了革委会。这既是澥浦人民的需要,又是军民携手共同建设海防的需要。

那是1968年6月的一天,大约是在上午10点左右,东海舰队刘浩天政委来电话,给我下令:“张逸民,交给你一项特殊的任务,情况万分紧急。省革委会向舰队求助,你支队附近的澥浦镇两派武装力量随时可能交火,希望部队马上出面去现场平息。舰队党委决定由你去处理。你不仅要马上执行,而且要排除一切干扰把事情办好,然后向我报告”。情况是如此紧急,连首长交待任务时都心急万分,我只能遵命,立即执行。

我接受任务后,立即坐下来思考思考,都要干些什么工作?不过10分钟思考完毕,马上调兵调将,前后只有一个小时便仓促登车向澥浦镇奔去。我组织的救火小分队由二十人组成,由支队海岸基地副基地长王高健担任副领队兼我的第一助手。由支队司令部雷达业务长陈召作为我的助手并兼宁波话翻译。从司、政、后各抽调两三名参谋、干事、助理员作为分队的办事机构。再从各大队各抽调四名宁波籍战士、从卫生科及疗养所抽五名女战士,共计二十人。这些人在半小时内完成集结,待命行动。人员集结完毕,登车开出牛轭港后在车上再向全体人员交待任务。因为任务是去制止武斗,所以其他人员未带枪,我特别指定,由三名战士各带一支冲锋枪100发子弹,作为晚间站岗放哨保证人员安全用。我自己带了一支手枪。

从牛轭港到澥浦镇直线距离有70公里,但是公路上弯弯曲曲大体有120公里。我坐在车上脑子不停地转动,既想如何开展工作的事,也想到刘政委说是省革委会求援,恐怕还是当地镇海县革委会的意见。不管是谁的意见,这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是一派掌权。而掌权的一派又压制另一派人,因而到处形成一种誓不两立的形势。于是我产生了制止武斗的根本解决之道还是按毛主席要求的那样实行两派联合。由于不了解具体情况,一切都得等到了澥浦镇了解真情后再说吧。但是我对澥浦两派武装那种誓不两立的紧急状态始终抱有怀疑态度。我一再想,只要没有坏人作祟,事情能够缓解,不至于一定要用动枪来分胜负。尽管刘政委把情况说得那么紧急,我还是有信心当好和事佬。

我一路想事,又是将我的思路与我的两位助手不断交流。实际上这一路的交谈和探讨,一套完整的平息武斗的计划已基本酝酿成形了。此时王高健建议,由他将我的这些想法向全体工作队成员传达一遍,我同意了,这便是工作队平息武斗的计划了。进镇后,全体同志都已心中有数,迅速投入调查与了解情况之中去了。

澥浦镇,当时准确的叫法是澥浦公社。公社有四五个大队,而要武斗是公社的两个渔业大队。那时候渔民出海打魚是配有武器的,当然渔民的武装是有限度的。尽管如此,“文革”中因两派观点不一致,加上从省到下边的基层全是“省联总”一派掌权,更加剧了矛盾的发展。因此我认为一派掌权是祸根的看法,在澥浦公社又一次得到证实。

我们工作队一进澥浦公社就受到了两派的热烈欢迎。两派商定,我们工作队一分为二,一半跟“社联总”走,由他们安排住处和吃饭等项。一半跟着“社联指”走,同样由“社联指”安排住处和吃饭。我和陈召由保守派“社联指”安排到一户退休工人家里住下。这户的户主是位从“上钢”厂退休老工人,退休后返回老家宁波市澥浦故乡养老。这家的两位老人很和善也很纯朴,我与老人相差二十多岁,老人受到我格外的尊敬和信赖。老人的儿子在杭州工作。跟老人一起生活的是他们的女儿,女儿在当地工厂当女工,她又是一位优秀的民兵,是澥浦公社民兵中很有名气的女民兵班的班长。年代久了,她的姓名我已回忆不起来了,有关这位女民兵班长,有三件事我还记得很踏实,可以用记忆深刻来形容。

首先她对我们工作队来澥浦制止武斗不只是欢迎,而且是非常热心。每天早起后,她都要来问我:“张叔叔,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讲,我们全家都支持你们。”我说:“我们正在做两派联合的工作,看来难度不小啊。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会向你们请教的。”一次我问她:“两派联合阻力这么大,两个头头间有什么私仇吗?”她回答我:“他们间没什么个人怨恨,关键是镇海县革委会头头不赞成联合。”我认为她的话不仅很有分量,而且也十分在理,她的话说到了要害。要解决澥浦公社的问题,必须从根上下工夫,否则,我在澥浦公社下的工夫再大,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这家的老人也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好印象。我和陈召住在他们家,他们将我们视为上宾,而且决无任何干扰。而这些还不是主要的,真正让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是这家主人讲给我的一席话:“我从上海退休回到原籍养老,今天有缘让你住到我家,真是很难得啊!你们解放军同志是为我们澥浦镇制止武斗来此的,我一个退休老人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能做的就是把家管好,让你们俩每天回到我家来,能有个安宁、舒适的环境,吃饭菜吃得卫生安全,不能吃出病来。要在我家办公或开个会什么的,没干扰、没人来偷听。晚上睡觉了,你们可以放心的去睡,我给你们打更。”老人对我们多贴心啊。让我感激之外,还在心里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我在许多小说中只看到有第二故乡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提到有第二家庭的说法,今天我真的被这个爱护解放军的家庭感动了,真的有一种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感受。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热爱解放军的家庭,长久地印在我的心中。

我们工作组到澥浦公社后,首先是领导分工,我和王副基地长、陈召业务长负责做两派头头的工作。我还负责与镇海县革委会的联系工作。每晚,我们全体同志就开始对各家做解放军进住群众家的传统工作,做到房东家必须清水满缸、院子打扫干净、保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工作队进驻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会见两派头头。我通过群众去叫头头到我处住开会,不到10分钟两派头头全来了。我郑重地向他们宣布:“我受东海舰队授权,是专门来澥浦公社做两派的工作。一是制止有可能发生的武斗,二是尽可能让两派联合起来,建立有两派参加的公社革委会。”另外,我请“社联总”派头头代我向镇海县革委会转达,告诉镇海县革委会主任王国良,就说我想见他,有重要事情商量,请他尽快安排会见地点和时间。

我本想正正规规地派人到镇海县革委会去一趟,但考虑传话的方式虽不正规,却都是那时造反派喜欢的一套。于是,我决定用传话的方式找王国良来谈。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进澥浦公社的第三天上午,造反派送信来了,说王国良下午二时在骆驼镇与我见面。

我与王国良的交谈应该是成功的。我尽量避开他对一些具体事务的纠缠,而是占据高起点上,从毛主席号召大联合,讲到联合起来促生产,让渔民尽快下海捕鱼,这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切身利益。可谓是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些道理王国良不仅无法对抗,也是镇海县内无法回避的事实。最后他表示相信解放军会公正地将两派联合起来。我也让他转告县革委会,澥浦的工作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王国良也感受到这是解放军对他的信任,对我一再表示感谢。我俩对结果都感到满意。

我做保守派头头的工作,同样很顺利,甚至顺利得让我有些意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这大体与他们从前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有关,这是可以理解的。

工作组接下来做渔民的发动工作更是顺风顺水。那时候解放军在人民群众心中是有着崇高地位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好感。全镇居民都十分信任解放军,尤其渔业大队的渔民,他们长年在海上生产作业,凡是有遇险遇灾或蒋军袭扰,首先想到的是向人民解放军海军求救,真是渔民与人民海军有着浓厚的鱼水情谊啊。这次两派武斗一触即发之际,海军派来工作队帮他们促进大联合,他们从心底里拥护。

我们工作队住在居民家,他们都是倾其所有接待我们。工作队只有二十人,而全镇近千户,能派上吃住的人家是极少数。于是多数人家都悄悄地往有住军的家庭送吃的、用的,应有尽有。我得知情况后非常激动。于是,我对实现两派大联合心中更有底了。有了人民群众的支持,这可是最坚实的基础啊!

此时,我们在澥浦仅仅工作了五天,两派头头都明确表示了联合的愿望。说这是我们工作的结果,倒不如说这是群众的彻底觉悟更为确切。两派斗了两年,岸上生活停顿,渔民不能出海打鱼。渔民若不出海去打鱼,靠什么维持起码的生活?大人孩子张口吃的需要钱,开门过日子需要钱。渔民不出海就会坐吃山空,人民皆在困苦之中。而联合起来就能恢复正常生产,这是老百姓的共同期盼。人心所向也触动了造反派。连县革委会主任王国良见到我都积极表态“赶紧联合,赶紧出海!”

据此,我认为两派联合起来成立革委会共同掌权已经水到渠成。渔民们也看到这大好形势,开始为出海忙碌起来。我们工作队顺势而为,按照省人民政府的规定,将两派手中的武器弹药一律上缴封存。

就在我们进驻澥浦镇的第七天,正式将两派联合到了一起。两派各派两人参加革委会工作,镇上再出一名领导干部参加进来。由五人组成的革委会正式工作了。全镇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欢欣鼓舞,庆祝这一胜利。我们工作队完成了任务。为不影响群众,我决定于当夜夜深人静之时乘车悄悄返回牛轭港。没有欢送的人群,没有锣鼓喧天,但工作队每个成员的心中溢满欢笑。这个结果就是老百姓对我们一周工作的最高奖赏啊。

我在回牛轭港的车上,还在琢磨,澥浦镇两派联合本不复杂,为什么省革委会还非要向东海舰队求助呢?我终于想明白了,省军区、县人武部一直以来都和“省联总”穿一条裤子。支一派压一派,早已失去了群众的信任,应急关头已无能力去处理了。由此,让我悟出一条道理,手中有点权力的人,任何时候处理任何问题,一定要立足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上。坚持公正、公平才可能得到最大多数群众的拥护。我无论是进“交大”、进澥浦镇,还是其他几个地方处理两派联合的事,虽说对我抓部队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就我如何开展政治思想工作,如何当好政工干部,收获也是巨大的。

回到部队已是深夜,本该立即将任务完成情况向舰队刘政委详报,但考虑这些老红军当时大多数都是依靠大量安眠药物才能得以休息的,一般都是到了半夜才吃这药,思来想去,还是不打扰为好。于是我给刘政委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向他报告了详情。并请他等首长醒来后再报告,我们一行已平安回到牛轭港。大概两小时后,刘政委亲自打电话来,并向我了解了详情。首长的询问,我都一一作了详细汇报。首长最后说:“张逸民同志,这次舰队党委派你去澥浦制止武斗,你不仅制止了武斗,还做了两派联合的工作,你不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而是超额啊!谢谢你给海军争了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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