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7月,我奉上级指示,从潜伏的国民党三十八军十七师回到解放区,先到太岳四分区,任训练股股长。后来,晋冀鲁豫军区又调我到邯郸工作。
之后,组织上考虑到我是郑州人,父亲是商人,而且同国民党第三集团军司令孙桐萱有来往,他的参谋处长也同我父亲关系不错,并且经常到我家和我父亲一块做生意。因此,准备派我去郑州利用老关系,争取打入敌人内部,获取军事情报。
1946年4 月,我在晋冀鲁豫军区情报处受领任务后,离开邯郸到达郑州。到了以后,看到自家的房子大部分已被飞机炸塌,只剩下3 间窑洞式的房子,里面又黑又脏,门窗都已毁坏;而且,我父亲已搬家到许昌。
为了尽快在郑州站住开展工作,我把那3 间房打扫一下便住了下来。开始碰到许多困难,除了没有活动经费以外,生活也没有保障。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便从炸毁房屋的废墟里, 把整砖扒出来摆在马路边上卖钱。
当时我妻子有一个干爹,他是做盐批发生意的。我利用这个关系常从他那儿搞点盐,拿到我父亲一个老朋友的店里去卖,以便换点钱来维持生活和作活动经费。
组织上派我来郑州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当时平汉路将要修通。我原在国民党铁道部办的扶轮中学上学,该校学生大多数是铁路子弟,因此,我在铁路上熟人很多,准备在平汉路通车后,利用铁路之便送递情报。
到郑州后不久,国民党悍然撕毁停战协定和政协协议,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情况发生了变化,平汉路不能利用,情报又送不出去。怎么办呢?我打算回解放区向领导请示。
这时我二弟来到郑州,他是做生意的,社会关系很多,三教九流都有熟人。为了利用他的各种关系,我想让他做我的交通员。我把情况同他讲了以后,他表示同意,这样我们一块到了邯郸。我把情况向组织汇报,组织上也表示同意。几天后,我从邯郸返回郑州, 二弟在那里接受训练。
过了一段时间,二弟回到郑州后,思想发生了变化,认为干这行危险性太大,没有什么油水,不想干,把组织上给我们的活动经费也带跑了。我二弟走后,1947年冬天,组织上又派了陈存礼同志当交通。这样我们在郑州基本上站住了脚,建立了情报点。
1947年的一天,我上街买东西,碰到原国民党三十八军的一个副营长,他叫赵锦堤,是我在三十八军教导大队的一个同学。三十八军起义时,他跑回了西安。他对我的身份很清楚,而且知道我去了解放区。
一见我,他就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看糟糕,马上反问他:“你怎么回来的?”他说:“我是走在路上溜回来的。”他刚一说完,我马上接着说,我也是跟着走了一段,半路上溜回来的。他说这件事情不能乱讲,讲出去可不得了,我也说这件事对谁都不要乱讲。这样才应付了过去。
以后,我知道他在郑州国民党军官队,就经常同他来往。不久,我通过赵锦堤认识了军统特务白润甫,又通过白润甫认识了郑州绥署人事处的参谋孔繁经。这样,我不仅可以在同他们的交往闲聊中,获取军事情报,又为我打入其内部创造了条件。
有一次,几个人在闲聊,我说,闲着没事想当官。孔繁经马上接着说,可以,不过你要出三两黄金。我说证件和学历都丢了,原来我是尉官,要升一下弄个少校。他说没问题,只要我出金子,其它事情都由他来办。我说金子怎么给法?他说打三个金镯子,送给处长就行了。
于是,我想办法弄了三个金镯子给了他。以后, 他给我搞了许多伪造的证件和学历,我就以少校军衔进了郑州国民党军官队。
在军官队呆没多久就分配了。当时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青训队,一个是郑州警备司令部。青训队有油水,可以捞外块,多数人都想去。警备司令部虽没有什么油水, 对我来讲有利于获取军事情报。
但为了不使人怀疑,当他们问我时,我说:“回家商量商量。”第二天,我说家里做生意,不缺钱,想让我去警备司令部,这样有点势力,做买卖方便。当时警备司令部负责郑州城防,权力很大。 敌人听了我的话,信以为真,就把我分到了警备司令部。
开始我是一般参谋。不久,因为作战参谋工作较多,而国民党军官只顾吃喝嫖赌,谁都不想做事。参谋处主任认为我工作表现还可以,就让我当了作战参谋,当时警备司令是李家英。
1948年夏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勤务兵送来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一看,是新任郑县县长张克俊拜见司令,名片上的籍贯写的是陕县。
我心里大吃一惊,因为1945年上半年,我在做国民党三十八军起义工作时,在陕县搞了个联络点,我是跑交通的,公开身份是陕县国民兵团团副,张克俊是国民兵团团长兼县长。三十八军起义后,他知道了我的地下党员身份,曾带了一些人包围逮捕我。
后来我去了解放区,他也知道。如果在此相遇,我就会暴露,想到这,我马上把名片送给了李家英,装做有事离开办公室,避开了张克俊。在这以后,张克俊为了拉拢警备司令部人员,曾多次请我吃饭,但为了避免他认出我来,我都借口推辞掉了。
在陕县时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到郑州后我又化名王克强。尽管我们联系很多,但因他一直没见到我,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王克强就是曾在陕县任团副的我,他认识的熟人。尽管如此,他对我还是有很大威胁。
为了除掉这个隐患,唯一的办法就是借李家英之手,将他挤走。因此,我多次在李家英面前,说张县长每次派民工派得不够,木料给得太少,工事修筑得不牢等等。
有一次,民工没有按时来,我抓住机会在李家英面前又讲了张克俊的许多不是。李家英听后非常生气,马上给郑州指挥所主任孙震打电话,说张克俊办事不得力,要求把他调走,不然他无法工作。不久,张克俊就被调到其它地方去了。
我在警备司令部工作期间,常把有用的情报带回家,交给交通员,带他回解放区。当时我住在一马路三号,平常有三个交通住在我那儿。后来,我向组织反映:人员多目标大,容易出问题,调走了两人,只有陈存礼一人。
1948年春天,郑州国民党军队为防止我军攻城,到处抓人修筑防御工事,并制定了城防图。这张图共有3 份,郑州指挥所、警备司令部和驻郑工兵团各一份。由于我是作战参谋,警备司令部的那一份就由我保管。
该图对我军攻城极为有用,我就利用工作之便,将图带回家,由陈存礼绘制了一份。当时,由于考虑不周,将图放在交通员的袜筒里,就带走了。
谁知交通员走到尉氏,经过游击区时,碰上土顽还乡团搜查过往行人,想躲已来不及了;他看到情况紧急,只好装作解手,把图纸埋在玉米地里。从玉米地出来,敌人就到了跟前,搜查了半天, 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才放他走了。
后来,敌人觉得此人从玉米地出来很可疑,就到玉米地搜查,发现地上有翻上来的新土,挖出一看发现了城防图,当时尽管交通员脱了险,但图却让敌人搜去了。
敌人发现城防图被窃后,马上开始了搜查追捕。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把我叫去问:“王参谋,你保管的城防图呢?”我说:“在我这呢!”他让我拿出来,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突然说:“我们的城防图让共军弄去了,你知道吗?”我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不知道。” 他立刻说:“此图共有3 份,你们3 人保管,谁搞出去的,我一定要查清楚!”
为了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我做好各种准备,实在不行就马上撤回解放区。谁知就在这时,工兵团保管城防图的那个参谋,因为赌博输钱逃跑了。这件事我开始不知道,不久,参谋长又把我叫去,我心里很紧张,心想一定又是为了追查城防图的事情。
可谁知他一见我就说:“城防图是工兵团搞出去的,和你没有关系,现在那个参谋跑了,我们正在通缉他。”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他是因赌博输了钱而逃跑的,而我也因此化险为夷。
1948年夏天,解放军在各个战场都取得了胜利,中原形势也日趋明朗,地处交通要道的郑州更显得重要。为了配合我军解放郑州,上级指示我要尽快搞清郑州敌人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和工事修筑等情况。这样,我又想办法把城防图带回家中,绘制了一份。
为了接受上次送图的教训,我们对如何把图安全送出进行研究,考虑到路上将遇到的各种情况。因为上次敌人丢失城防图后,加强了各种防备措施,各出口都派重兵把守,只留了东西南北4 个出口,而且,对过往行人盘查甚严,城外还有土顽驻守。最后决定把图纳在鞋底里,穿在脚上比较保险。
我爱人徐淑文,一天一夜赶做好了这双特殊的布鞋。交通员顺利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和各个关口,把城防图安全送了出去,为我军攻克郑州做出了贡献。
与此同时, 我还搞到了敌军东至徐州,西至洛阳,南到信阳,北到新乡的整个战区团以上部队的兵力驻地表,为中原地区的解放战争顺利进行提供了可靠情报,得到上级首长表扬。
郑州解放前夕,我接到上级指示,做好迎接解放的准备。当时郑州警备司令部司令换了陈元湘。10月2 0 日,敌人发现了我军主力,准备逃跑。我知道消息后,告诉交通员通知我军,可当时敌人守备极严,交通员未能出去。
21号夜间,勤务兵跑来敲我家的门说,司令官让你准备一下,马上撤退。我回说:“我马上就走 。”勤务兵一走,我就隐藏了起来。
22日,郑州解放。组织上派人通知我不要公开身份,做好继续潜伏的准备。当天晚上,中原军区情报处的李文彬把我叫去,当时还有王革非、柴成文同志,我向他们汇报了在郑州工作的基本情况。
他们代表上级组织表扬和肯定了我的工作成绩, 并且告诉我,现在形势发展很快,我们要做好各种准备。为配合我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准备让我再南下去武汉,继续打入敌人内部,获取敌军事情报。这样, 郑州解放后不久,我就奉命南下武汉,开始了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