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舒适存没有想到的是，杜聿明布置给自己的作业，早已有了现成的答案，并且很快便在9月末他主持召开的军事检讨会上公之于众了。

与其说是徐州“剿总”的军事检讨会，不如说是大骂王耀武误国的批判会。徐州“剿总”的高级将领、文武官员们，一个个成了义愤填膺的正义之男，大批特批王耀武，大有要扒开他家的祖坟以鞭骨而泄愤的呼吁之声，整个济南战役的失败和援济作战的失败，归根结底的原因全在王耀武一人，没有守住济南城。

“七天时间，给我的第5军7天时间，我就能杀到济南城下了，可惜啊，我的军队刚刚上火车，他王耀武就把济南城，拱手相让给了陈毅。这个家伙，以往给共军送的礼品，也太丰厚了，这下子好了，连他本人也送给共军了。”邱清泉咬着他的雪茄烟，愤怒地说道。众人附和着，又是一顿臭骂。

杜聿明也微微骂了几句之后，才说道：“丢失一个济南，算不了什么，最多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我们看到，我们是强大，而我们的敌人，同样也很强大。如今，我们就是要以强大对强大，以大兵团对大兵团，以大决战对大决战，未来的战争，已经不是一个军、一个兵团的事了，而是排山倒海式的怒吼，是涵盖黄淮之间千里区域的协同作战。我们，要主动出击、收复济南，打出我们徐州‘剿总’的气势来！”

对于杜聿明热情洋溢、气壮山河的发言，大家还是报以热烈而长时间的掌声的。然而，具体如何办，则是小会上研究的事了。各军军长匆匆离席之后，杜聿明点名留下了少数几个核心人物，下午继续开会。

所谓的核心人物包括：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第九绥靖区司令李延年，第2兵团代司令邱清泉，第13兵团司令李弥，第7兵团司令黄百韬，徐州“剿总”参谋长李树正，前进指挥部参谋长舒适存等少数几个人。

杜聿明神采奕奕地开始了他的讲话：“不瞒诸位，今年春天，我在上海养病期间，曾经给总统上了一书，其主要内容就是有关华东方面作战的，我提出的作战要旨是：集中强大的机动兵团，吸引共军攻击某一据点久攻不下，待其攻击顿挫时，出动机动兵团与之决战。如果我军已整补完成而对方尚未发动攻势时，即争取主动，发动攻势，寻求共军之一部而歼灭之，以挽回我军连年惨败之颓势。

如今，总统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唯本人的方案，才最符合华东之实际。前一阶段，因为王耀武的无能，没有守好据点，而丧失了我们消灭敌人的良机。但，却为我们创造了下一个良机。王耀武虽然无能，但济南城也不是琉璃瓶子做成的，陈毅攻下了济南城，也同样损失惨重，他的伤兵需要医治、恢复，他的部队需要整补，他的士气需要重振。我可以大方一点，给他们放半个月的假，不趁人之危去攻击他，也给我们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给大伙一个准备时间，然后……”

杜聿明提高了声音，脸色略略有些扭曲，说道：“主动出击，收复济南！”

在众人的热烈掌声甚至欢呼声中，杜聿明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因为我们的部队，和各位的掌声一样，充满了力量。参加了豫东大捷的勇士们，也已经整补到位，而且我们编制了三个强大的机动兵团。这，就是我杜聿明打胜仗的底气，也是刘老总的底气，更是校长足可信任的底气！”

众人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停地鼓掌，相互对视，如同庆祝已经到手的胜利一般。

其实，这不是什么演绎，这种场景，在国人的历史上，一直在复制粘贴着，反反复复，年年日日。因为计划时的“领导重视、规划科学、责任到位、监督严格、保障厚重”等等，很快便会成为“领导十分重视、措施十分得力、落实十分到位、监督十分严格、效果异常明显”的工作总结，变未来式、正在进行式为已经完成式。虽然杜聿明说的是战争，是要死人的战争，然而，战争同样是国民政府或者是其他什么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如此场景，已经成了国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热血沸腾的将领们，很快便重新研读了蒋总统的指示精神：决定仅守郑州、商丘、徐州、海州四大战略要点。对于徐州、商丘，要加强工事，独立固守，同时做好放弃郑州、海州以压缩战线，增加机动作战力量的准备。而徐州附近的其他城市均可以随时放弃，以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与解放军决战。抓紧组建完善“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以担负起指挥各机动兵团与共军作战之职责。

李树正以其少见的才能，快速地记下了杜聿明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的手，似乎有些激动了，把那句“抓紧组建完善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以担负起指挥各机动兵团与解放军作战之职责”，写得重了一些，如同要着重加以说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