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说尽南北朝两大雄主:高欢和宇文泰

德叔谈史悠悠过 2024-06-19 14:38:34

公元546年,一则传言不胫而走。

据说东魏的实际统治者高欢,已经在玉璧城下中箭身亡。

为此,西魏甚至编排了一首童谣,用以打击东魏的士气。

作为童谣的主角,此时的高欢其实已经身患重疾,但为了稳定军心,高欢强撑病体在营中举行酒宴,为的就是向世人证明自己还活着。

高欢命令手下大将解律金唱起了那首著名的歌谣:“天似穹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伴随着苍凉的歌声,高欢亲自把酒合唱。

高欢的一生颇为传奇。

他半生戎马控制了大半个北方,却被一座小小的城池阻挡了前进的道路。

壮志未酬的高欢抬头遥望着西方,有一个与他争斗了半生的敌人,他的名字叫做宇文泰。

双雄对决最终将影响历史的走向。

而高欢、宇文泰的发迹都要从那场轰轰烈烈的六镇起义说起。

因为汉化改革,利益受损的北方六镇爆发了声势浩大的起义。

时年27岁的高欢也加入到起义大军中,凭借对形势的预判以及灵活的身段,高欢最终背叛了起义军,投奔到契胡首领尔朱荣帐下,并且迅速获得了后者的信任。

河阴之变爆发,尔朱荣对北魏上层举起了屠刀。

狂妄的尔朱荣甚至想到了称帝,对此,军中分裂为两派。

以高欢为首的怀朔派极力劝进,而以贺拔岳为首的武川派则极力反对。

同样出身北方六镇军户,但观点不一的两派人马,最终演变为分裂北魏的两股势力。

当然作为高欢一生之敌的那个男人,此时还只是贺拔岳的手下,跟高欢不是一个等级。

两派相争的结果是,尔朱荣迫于形势放弃称帝,不愿意受人摆布的少年天子北魏孝庄帝元子攸,不计后果的手刃权臣尔朱荣。

没有兵权的皇帝死于尔朱荣余党的报复,尔朱氏群龙无首,迅速陷入分裂。

高欢找准时机脱离了尔朱氏的掌控,开始自立门户,并且在两年之后彻底击败各自为战的尔朱氏,执掌朝政。

从他作为下级军官参加起义,直到大权独揽,高欢用了9年。

武川派的贺拔岳则选择在关中发展势力,已经当上丞相的高欢,绝不会放过自己的政敌。

他利用掌控朝廷的便利,征召贺拔岳为冀州刺史,意图将后者调离关中。

为了一探虚实,宇文泰主动请缨前往普阳拜见高欢。

于是这两位风云人物,居然以下级拜见上级的方式,完成了第一会面。

面对高欢的提问,25岁的宇文泰对答如流。

眼见人才难得,高欢心中很是喜欢,当即拉拢宇文泰,却被后者婉拒。

宇文泰担心夜长梦多,于是连夜出城。

心生悔意的高欢连忙派人追赶,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若是那一夜宇文泰被高欢留下,那么历史将会发生巨变。

回到关中的宇文泰劝说贺拔岳向西发展,凭借关中地利与高欢争夺天下。

同时,贺拔岳还与身在洛阳的傀儡皇帝秘密接洽。至此,北魏分裂势所难免。

按照宇文泰的规划,贺拔岳以平凉为中心迅速发展。为了不让政敌在关中一家独大,高欢派人收买了另一派割据势力,侯莫陈悦。

眼见得到高欢的支持,侯莫陈悦把心一横,以邀请贺拔岳议事为名,将毫无防备的后者在军营中杀害。

令高欢没有想到的是,贺拔岳之死客观上为宇文泰上位创造了条件。

高欢就要面对一个更加年轻却更加难缠的对手。

此时的宇文泰并不在平凉大营。当他得知贺拔岳的死讯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赶回平凉,化解危机。

宇文泰迎头撞上了一队人马,领头之人叫做侯景。侯景天生残疾,送外号跛足狼王,是高欢手下一名以谋略著称的大将。

日后他将为高欢镇守河南,并且凭借8,000残兵,将整个南朝搅得天翻地覆。

侯景此来带着高欢委派的任务,趁着对方群龙无首之际,以安抚为名收编贺拔岳的军队,没成想在半道上撞上了宇文泰。

面对宇文泰的当面质疑,这位目后叱宅风云的跛足狼王却表现的极其卑微。

声称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射出来的一支箭,请宇文泰不要和自己计较,随即夺路狂奔,返回普阳复命去了。

宇文泰到达平凉之后,迅速整编队伍,收拢人心,并接受了来自朝廷的任命。

在被整编的队伍中,有一名战功卓著的武将,他的名字叫做李虎。后来李虎在宇文泰手下建功立业,位列六柱国之首。

这个李虎,后来还有个小有名气的孙子,他的名字叫做李渊。

28岁的宇文泰成为了新的领袖。

为了安抚人心,宇文泰纠集本部人马,打着为老领导报仇的名义进攻侯莫陈悦,在战场上,宇文泰大显神威,打得对方大败。

走投无路的侯莫陈悦只得上吊自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看到宇文泰卓越的军事能力之后,侯莫陈悦手下的一员大将决定弃暗投明,投奔宇文泰。

他的名字叫做李弼。李弼后来屡立战功,在六大柱国中排名第二。

李弼还有一个小有名气的曾孙,他的名字叫做李密。

逼死侯莫陈悦之后,宇文泰再接再厉,继续践行自己独霸关中的理想。

眼见自己的离间计,竟然只是为了宇文泰做了嫁衣,高欢不知作何感想。

这位乱世枭雄很快就调整好了姿态,他主动派人向宇文泰示好,并赠以厚礼,意图恢复与后者的关系。

对于高欢的示好,宇文泰一概不受,并将其原封不动献给皇帝。

宇文泰此举极其高明,他知道皇帝跟高欢之间存在矛盾,他用实际行动向皇帝证明自己跟高欢不是一路人,以此获得政治上的主动。

宇文泰还频繁向身在洛阳的皇帝示好,这些举动让他在政治上收获颇丰。

由于不甘心任人摆布,年轻的孝武帝开始有了引宇文泰为外援,对抗高欢的想法。

不过孝武帝的小心思,哪里又瞒得过老奸巨猾的高欢。最终以孝武帝一方失败而告终。

得知高欢的军队正在向洛阳杀来之后,惊慌失措的孝武帝只得连夜出逃。

一路上很多人掉头返回,不过却有一名忠诚的将领抛妻弃子,一路追随在皇帝身旁。

这个人叫做独孤信,在后来的六大柱国中排名第三。

独孤信的三个女儿分别嫁给北周、隋朝、唐朝的三任皇帝,独孤信也因此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个三朝国丈。

眼见皇帝不请自来,宇文泰那是喜不自胜。他派兵将孝武帝护送到了长安,并以此作为帝国新的首都。

孝武帝也是投桃报李,给宇文泰一大串官职,又把妹妹嫁给了宇文泰。情况发展到这个程度,在政治上失去先机的高欢那是又急又气。

他一连向孝武帝发出了40道奏书,请求皇帝东归。脚没有得到响应,高欢只得另立新君。

为了防止皇帝再度出逃,高欢还把都城从洛阳迁到了邺城。北魏帝国出现了一东一西两个皇帝,分裂已成定局。

东西两个魏国之间战争频繁,双方都视对方为伪政权,欲除之而后快。不过孝武帝的正统性问题,还是很让高欢头疼。

毕竟孝武帝的即位,就是高欢一手扶植的结果。不过不到半年,孝武帝就撒手人寰,这让高欢喜出望外。

根据史书记载,孝武帝不甘心任人摆布,因此与宇文泰的关系迅速恶化。

宇文泰对皇帝表面上恭敬,不过鉴于孝武帝有出逃的经历,宇文泰暗中派人将其毒杀,另立新君以绝后患。

政治是残酷的,对于权力的执着,以及对于威胁自身权力之人的狠辣,身为后辈的宇文泰倒是一点也不输给前辈的高欢。

高欢于是抓住机会,对宇文泰那是口诛笔伐。当然这种口舌之争不会取得任何实际的效果,两大政权的正统性之争还需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从整体实力上看,西魏仅仅占据关中一隅之地,实力远比占据华北、河南、山西之地的东魏弱小。

两国之间的战争异常惨烈。但是单纯比拼消耗,西魏早晚要被实力强大的对手拖垮。

有道是穷则思变,宇文泰不得不推行改革。宇文泰的改革首先要解决兵源不足问题。

由于宇文泰占据的区域主要在关陇地区,而鲜卑人主要聚居区都在东魏掌控之下。

由于没有补充,原属于宇文泰麾下的鲜卑兵将越来越少,而关陇地区的汉人世家对于西魏这样的外来政权,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所以为了政权能够存续,宇文泰首先要做的就是同时获得鲜卑兵将以及关陇世家的支持,并将不同民族之人融合成为一个整体,这就是后来的关陇集团。

继孝文帝改革之后,宇文泰再次开启了民族融合的第三次尝试。那么宇文泰的尝试能够成功吗,历史将会给出答案。

在推行改革的过程中,宇文泰发现了一个难得的人才,他的名字叫做苏绰,是一名世居关中的汉人。

苏绰的特长是懂经济,这在当时可是炙手可热的人才。苏绰本人博古通今,宇文泰跟他那是一见如故,对其委以重任。

苏绰为宇文泰制定了一整套“计账”统计户籍的制度。苏绰的这项制度,是华夏沿袭上千年的“计账”制度的起源。

有了苏绰的鼎力支持,宇文泰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宇文泰的改革首先要解决三个问题:一是民族之间如何融合,二是军事制度如何改革,三是礼制文化如何确立。

在民族融合方面,考虑到孝文帝推行的全盘汉化对于六镇军民的伤害,以及军队上层之中存在大批来自北方军镇的将领

与孝文帝的汉化改革相反,宇文泰在军队之中推行鲜卑化改革。宇文泰给军中的主要将领赐予鲜卑姓氏,以此消弭民族之间的差异。

比如李虎被赐姓大野氏,杨忠被赐姓普六茹氏。这个杨忠后来生了个能干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做杨坚。

在军事制度方面,宇文泰推行府兵制,这是一种兵农合一的制度。国家给军户免费分配土地,并且免除赋税。战时军户需要自备武器粮草,参军打仗。

宇文泰仿效鲜卑八部制度,负责统领全国的军队,自己占据一个柱国的位置。另外让皇室成员也挂名一个柱国,剩下6个柱国依照军功授予。

每个柱国之下是两名大将军,大将军之下则是两名开府。每个开府各领一军,共计24军。

这套兵农合一的体系,将在后续的日子里迸发出极大的威力。

靠着战乱之中大量无主的荒地,宇文泰巧妙地解决了军队供养问题,并且依靠这支军事力量,关陇集团一路所向披靡。

最终继承至西魏的北周消灭了北齐,继承至北周的隋朝消灭了南陈。再后来就是大唐王朝的横空出世,华夏历史进入到辉煌的第二帝国时期。

为何这套府兵制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呢?

仔细分析我们就知道,府兵制不仅仅是一套军事制度,而是一套权力分配体系。

宇文泰相当于将国家权力分配给参与府兵制的所有人。

用现代股份公司来举例,实行府兵制的西魏相当于将家族企业改革成为股份制实体。

宇文泰相当于是公司的大股东兼总裁,而八柱国的剩下7个人则是公司的董事,他们的话语权仅仅略低于宇文泰本人。

八柱国之下的12个大将军、24个开府则是手握股权的中层领导。所有参与府兵制的人员都享有股份,并参与公司分红。

由于大家都有了共同的利益,所谓的民族隔阂在共同利益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府兵制的推行客观上促进了民族融合。

正是有了这种激励体制以及权力分配方式,关陇一带的汉人世家开始大力支持西魏,并且在西魏不断壮大的过程中分到了好处。

当然任何事物都存在两面性,府兵制也存在权力分散的弊端。这种弊端将在宇文泰过世后显现出来,并且直接导致了北周政权的崩溃。

除了推行府兵制之外,西魏还仿效周礼,开启了礼制文化方面的改革。

一直受到文化正统性的困扰,不同于军队当中实行鲜卑化改革,在礼制文化方面,相较于博大精深的汉文化,用鲜卑化来主导融合显然是不现实的。

此外弱小的西魏还要摆脱东魏、南朝在文化体系中的优势,树立自信心。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西魏在礼制文化方面全面看齐周王朝,恢复了周礼。

对于礼制文化的改革,博古通今的苏绰居功至伟。

经过这一系列的改革,西魏上下焕然一新。

反观与之敌对的东魏,由于上层集团大多来自北方军镇,为了上层的团结,但是这种拉拢得不到制度上的保证。

在高欢去世之后,北齐的大鲜卑主义愈演愈烈。朝廷上的鲜卑官员占比极高,就连官方语言也采用鲜卑语。

这就使得大批汉人世家跟北齐统治阶级离心离德,进而导致了一系列的恶果。

刚刚推行改革的西魏还需要顶住来自东方的巨大军事压力。

公元543年,宇文泰跟高欢二人亲率主力,在邙山展开了一场大决战,史称“邙山大战”。

高欢手下大将彭乐率军突入西魏中军,俘获包括临洮王在内的48名高级官员,甚至宇文泰本人也被追兵追上。

走投无路的宇文泰只得向彭乐求情。彭乐居然真的被宇文泰说服,拿着军中抢到的金银珠宝,径直返回跟高欢复命去了。

得知真相之后的高欢又急又气,宇文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逃生,盛怒之下的高欢痛揍了彭乐一顿,以此发泄心中怒火。

此战双方的损失都非常惨重,西魏损失了6万精锐,这几乎是宇文泰的所有家底。

若是再来一场这种规模的大战,西魏大概率就要亡国了。对西魏的窘境,老对手高欢自然是看在眼里,为了击败宇文泰,高欢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公元546年,高欢派遣使者以和亲为名联合曾经的敌人柔然,以便全力对付西魏。

柔然可汗开出了一个带有侮辱性的条件,他拒绝了高欢为长子求亲的请求,提出让高欢本人迎娶柔然公主,并且还要立为正室。

为了消灭西魏,高欢只得委曲求全,他废掉了跟随自己半生的发妻,改立柔然公主为正室,这个柔然公主刁蛮任性,终身只说柔然语。

并且要求已经年过半百的高欢,必须每晚亲自来服侍她,即便当时高欢已经身染疾病,也只能让人抬着去给公主侍寝。

为了胜利,高欢可以说是放弃了所有,包括自己的尊严。

当年9月,自觉万事俱备的高欢,亲率十余万大军再次进攻玉璧,西魏驻守玉璧的将领叫韦孝宽,面对漫山遍野的东魏大军,韦孝宽从容指挥,将高欢的招数一一破解。

经过50天惨烈的攻防战,高欢付出了7万人的代价,也没能拿下小小的玉璧。高欢忧愤沉积,两个月之后含恨而终,享年51岁。

至此,局势逆转。

就在西魏大获全胜的这一年,宇文泰的左膀右臂苏绰也因积劳成疾,离开了人世,享年49岁。

可惜的是,主导改革的他并未能看到宇文泰日后的腾飞。

高欢死后,继承人高城与镇守河南的侯景关系迅速恶化。野心勃勃的侯景趁势举起了反旗,侯景的叛乱,使得整个河南都沦为了战场。

叛乱失败后,狼狈的侯景逃奔南梁,被梁武帝力排众议所接纳。

一年之后,侯景再度反叛,将整个南梁搅得天翻地覆,梁武帝也在动乱中被活活饿死。

侯景之乱搅乱了东魏的河南,更是彻底打崩了南梁。

渔翁得利的西魏则趁势夺取了荆、雍、梁、冀诸州,成为了三国之中实力最强者,为后来北周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

宇文泰推行的改革,是北方政权第三次民族融合的尝试。

宇文泰在总结了前人经验的基础上,通过推行府兵制,成功解决了军队的问题,关陇集团正式成型。

至此,第一帝国覆灭后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基本被解决,民族融合势不可挡。

公元556年,一代枭雄宇文泰在北巡的过程中病故身亡,享年49岁。

就在宇文泰病逝的7年前,高欢的继承人高成意外被刺身亡。高成死后,其弟高洋登上了历史舞台,建立北齐,这个高洋就是历史上饱受争议的齐文宣帝。

公元557年,宇文泰之子宇文觉登基称帝建立北周。

同年南梁覆灭,大将陈霸先建立南陈。

南北朝就到了新一轮的三国鼎立。当然这种三国鼎立状态无法持久。

在北周强大的攻势之下,北齐南陈处于全面劣势。已经分裂了数百年之久的华夏大地,似乎又看到了统一的曙光。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北周上层却是恶斗频繁。短短3年之间,接连两任皇帝死于非命。

直到一位少年天子的出现,他就是宇文泰的第四子宇文邕,才改变了这种局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今天就聊这么多,喜欢就一键三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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