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12日黄昏时分,列车终于停靠在徐州车站,文强面无表情地走出车厢,在一片闪着亮光的钢盔帽后面,文强看到了他的老友,徐州“剿总”办公室的主任郭一予,和杜聿明的两个部下施华威和李剑虹来迎接自己了。这两个人,他是在东北认识的,而郭一予,却是老相识了。
郭一予是湖南浏阳人,1904年生。曾就读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曾任本县普通高级小学教员,县政府公所庶务。
郭一予是早期的共产党员,于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毛泽东、何叔衡创办的长沙平民学校和工人夜校任教务主任。1924年春由国民党湖南长沙党务特派员何叔衡、夏曦保荐投考黄埔军校,同年5月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学习,是中共响当当的“老革命”。
在校期间,他就曾因喝酒而被关禁闭三天,也在禁闭室里哭了整整三天,又被纠察队发现,加罚三天。郭一予毕业后,历任黄埔军校入伍生总队排、连长。大革命失败后脱离中共组织关系、后任军队营党代表,营长、团长,旅参谋主任、参谋长、副旅长、军政治部主任等职。
抗战期间,郭一予出任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政训处长,第16集团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1946年起任联勤总部少将部附,重庆卫戍总司令部政治部少将主任等职。
而郭一予和文强的交往,则始于郭一予在平民学校、工人夜校主持教学事务期间。那个时候,文强在长沙初识毛泽东,并以文家大少爷身份请毛泽东、毛泽覃兄弟和夏曦、何叔衡、谢觉哉等人吃饭时,就有毛泽东手下的二郭(郭亮与郭一予)在内。因此文强与郭一予也算是老相识了。
郭一予这个人,本领不大,官瘾不小,为了能出人头地,他是一个最爱接受蒋介石培训的人,因此落了一个绰号叫“六一居士”,是指他曾先后在六个“第一期”受训:黄埔军校第一期、陆军大学甲级将官班第一期、航空学校第一期、高等教育班第一期、庐山训练团第一期、中央训练团第一期。然而,到了最后,还是他的老师刘峙向他和谭辅烈等黄埔失意学生,伸出了援手,让他出任了徐州“剿总”的办公室主任。
郭一予似乎是个乐天派,也或许是无知者无畏,他倒是挺热情地接待了老熟人文强,请文强在火车站外的九洲餐馆简单地吃了点饭,便驱车送文强前往前进指挥部。经过一番努力,设在江苏省立师范学院大楼的前进指挥部,如今已经是五脏俱全了。总务处长施华威笑着对文强说:“这座大楼本已成为参谋总长顾祝同的私产,是杜聿明副总司令,好不容易求来的。文副参谋长,你一来,就好了。听说杜长官让你主抓人事、事务诸方面事宜,以后,我就是你的下级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李剑虹也笑着说道:“文副参谋长,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走到一起来,在情报工作方面,剑虹可是晚辈,以后还请多多帮助、提携。”
文强拱手说着客套话,他当然知道,这二位都是杜聿明身边多年的亲信,得罪不得的。李剑虹虽说曾经也是军统分子,可却早早地离开了军统队伍,到第5军跟着杜聿明干了。因为杜聿明和戴笠的特殊关系,文强从来没有过问过李剑虹的事。如今走到了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看着文强有些疲惫的样子,郭一予笑了笑,拱手作别,说道:“徐州无战事,歌舞升平说不上,唱歌跳舞、看戏打牌,还是有地方的。文强老弟,今天你就先委屈一下,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再谈旧情、说新事,享受一下难得的快乐。”
文强听了,急忙与他们告辞,三人又客气了一回,这才分手散了。
文强和衣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努力地命令着疲惫的身躯入睡,但越是这样,越是睡不着,困乏的眼皮,睁开了,是极度的疲惫,合上了,又睡不着。窗外的秋风,似乎在和自己作对,紧一阵慢一阵,毫无规律可寻地刮着,有几片枯叶,击打着窗户,发出怪异的声音。文强支起他那双天生的大耳朵,仔细而认真地听着,“嘭”的一声,应该是叶柄击打在窗户上,“啪”的一声,应该是叶面,而“噗”的一声,肯定是划过去了……
文强痛苦地听着秋风和落叶变幻着的千万种声音,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睡梦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中条山下,万马齐喑,看到了,川府之国,血雨腥风,看到了辽沈大地,搏杀冲锋,看到了妻子周敦婉惨白的面孔,和葛世明抱着儿子告别时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