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被封为晋王妃,十年后晋王登基为帝,却不封我为后。
他站在百官家眷前,朗声厌恶着:“王妃也算抬举她了,皇后,她也配?”
太后怜悯我,在陛下抗议中给我了废后诏书。
我捏着诏书,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众人面带同情。
可只有我知道我这是太激了,我等着这一天太久了。
1
中秋家宴,文武百官默不作声。
我后脊梁一阵恶寒,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母后别忘了天下是大景的天下,朕是天子。”
少年天子意气风发,话语里带着对我的不屑。
“让她在肃王妃位置上这么多年已经是对她厚待,皇后?她不配。”
太后震怒,朝臣们跪在地上,高呼:“陛下三思。”
太后和蔼的面容变得有些阴沉,克制怒火,用眼神安抚我。
“父皇赐错了婚,朕要拨乱反正。”
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感受到周围人不动声色地打量。
“白琳琅还是肃王妃他就敢威胁朕不出征?若是成了皇后这天下莫非要姓白?”
他袖子一掀,冰冷的佳肴都洒落在我身上。
黏糊糊的,冰冷的风一吹显得格外凉薄。
阿爹不是装病,阿爹的腿脚早前就不利索。
时不时地都要发作,阿爹都站不起来如何能带兵打仗。
阿兄脑子灵活,武力还没有家中武婢厉害。
“琳琅就是你的妻子,你不封她为后,你要作何?!”
太后努力隐忍,声音却传到我耳旁。
“逆臣的女儿不配为后。”掷地有声不加掩饰。
我父亲没有出兵就是逆臣,当了他十年的王妃也是施舍给我。
阿爹在边关手握重兵,八岁那年阿爹击退蛮夷,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先帝忌惮,阿兄战场受伤不能动弹,我便是质子,遮羞布般成为肃王妃。
陛下抵触我,一个边关丑丫头怎能成为最受帝王宠爱儿子的妻子。
边关的风干燥,我风尘仆仆,他在赐婚宴上说我貌似罗刹,从此我只能带着惟帽。
2
“琳琅,此事都是城儿听信谗言,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太后温热的手拉着我,我垂着眸。
“太后,若是臣女自请下堂。陛下太后都不用烦恼了。”
太后对我极好,可我忍不住了。
她的手摸着我的脸,“琳琅这么好颜色,城儿瞧了定会欢喜。”
以色事人又有几分好,太后眉眼一阵疲惫,我识趣地离开。
在门口却遇到了陛下,我低着头。
透过惟帽只能瞧见他模糊的模样。
“皇兄,这般丑陋之人如何能成为国母?梦儿替你不值。”
公主跟在陛下身后,骄纵的语气里带着一抹鄙夷。
“这衣裳的颜色母后都不穿,真是个土包子!”
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说话也放肆些。
周围的贵女纷纷捂着嘴笑着。
我低着头任由嘲笑声环绕身侧,我也爱鲜亮的颜色,可教养嬷嬷们说皇后要得体,要端庄。
边关阿娘给的衣裳被她们扔了,我求她们。嬷嬷举着高高的戒尺,用力地打下来。
我眼睁睁瞧着阿娘给我的衣裳,我对边关的念想被烧了。在八岁才来京城的第二日就化为灰烬了。
我想离开却不能离开,我是质子,离开了阿娘他们就会死。
从陛下幼年说我丑后,那些人好似以羞辱我为乐。
京城的动向先帝是知晓的,却不加干涉。我就知晓只有这样,阿爹才能安全。
陛下少年英才,许多闺秀心向往之,我又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3
“你们悄悄还真是丑人多作怪,还敢来御花园赏花。”
柔嘉公主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不配成为肃王妃。
肯定是我使了什么手段,断定我是心机深沉之人。
我母亲怕我在京城吃不好穿不好,于是每个月都有账房送来花销。
这也是太后知晓的,祖父曾是江南富商。
“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可真是糟蹋了。”
说着那些贵女眼神落在我用的物件上。
这一次我却没有如柔嘉的意,假装听不懂。
才开始有这些小玩意儿,柔嘉也要我不给。
她将瓷瓶打碎,将我划伤。陛下当时直接将我推到瓷瓶上。
幼年练武手上的薄茧被瓷片扎破,鲜血淋漓。
“白琳琅意图谋害皇妹,理应送入宗人府!”
九岁,我就进了宗人府。那里好黑,我好害怕。没人来救我,还是太后周旋了几日。
我被放出来耳旁总是回响着凄惨绝望的喊声。
从那以后,我在柔嘉过来后总会将她要的都给她。
她身上处处都有我的影子,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没了兵权就该夹紧尾巴,将东西交出来!”
“没能力还占着位置,真是恶心。”说着她靠近我,用手帕捂着鼻子。
我父亲没了兵权,我急忙拉着她。
“你什么意思?!”我父镇守边关十余年,最后被卸磨杀驴了?!
“断了一臂的将军,还能打仗吗?将她给我拖出去。”
手指被婢女强硬地扯开,十指连心。
她嫌恶地用手帕擦拭着被我拉过的地方,手帕狠狠地扔在了我身上。
我却笑出了声,爹你为了大景,我成为质子忍辱负重。到底得到了什么!
泪水划过眼尾,怪不得这几日太后不见我。
4
我跪在景仁宫,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身体。
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宫人看了我一眼捂着嘴笑着特意走慢几步。
“你们看看,如今白家落魄了,她现在知道害怕了求着太后成为皇后。”
“他们白家有二心,女儿还妄图成为皇后。真是可笑。”
尘土混合着雨水洒落在我身上,我又看到了年轻的帝王。
“白琳琅,你以为这样就能成为皇后,朕告诉你不可能!”
他狠厉地拧着眉头,命一旁的太监将我拉过去。
我甩开他们的桎梏,“你为君不仁,你枉对那些忠君的大臣!”
说着他气得冲着我心口就狠狠地踹了过去,又拉着我的头。
“你想成为皇后,朕偏不如你的意。你父亲成了断臂,母亲在蛮夷抢过去三日。这才是你们白家的下场!”
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透过重重贴在脸上的头发,我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他在搞鬼。
“我爹一辈子忠君,得到了什么,你就是魔鬼!”
胸口的疼痛让我感受到嘴里一抹黏腻,我吐在他脸上。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气急败坏抽出一旁的剑就要斩杀我。
锋锐的剑快要砍向我时,景仁宫的门开了。姑姑急忙跑出来。
“陛下手下留情,太后有情。”
5
等我收拾好一切,我跪在地上瞧着太后。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若是太后还顾念与阿娘的情分,就请替陛下休了臣女。”
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几分的愤怒和慌乱。
“哀家会派人去将秀荣带回来,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太后和阿娘是手帕交,可因陛下不许结党营私。
她们的友情格外的小心又隐蔽。
“阿爹没了一条胳膊,阿娘又失踪了,哥哥动不动就会吐血。求姑姑,求求姑姑,放我走吧!”
他们都错了,我求太后是为了能够离开这里。
我紧紧地盯着太后,心头的酸涩怎么都止不住。
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可总是向着我。陛下早就对太后不满,甚至和太后唱反调。
“琳琅,都是我的错,是大景对不起你们。”
太后对我行了一个大礼,我知道我要成功了。
我将老气横秋的紫色衣裳都扔了,将教养嬷嬷都赶走。
穿起了我最爱的红色衣裳,将惟帽烧了。
我高兴地跑到景仁宫,太后说等这几日出征的事情结束,就下诏书休了我。
才从景仁宫离开,路过小池塘就被一抹熟悉的声音叫住。
“你是何人。”景城少年意气脸上带着一抹红,显得有些羞涩。
“无名之人。”不想搭理,我就想离开。却听一旁等的太监急忙跑过来瞧着我。
“陛下,这,这不是画像上那人吗?!”
我不明所以,趁着景城被太监耽搁住,我急忙离开。总感觉身后有一抹灼灼的眼神注视着我。
6
我抱着枕头笑得畅快,荷花宴上。姑姑就会下诏书了。
掌柜的也和我联系上了,阿娘找到了。
我可以回家了,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
我要干净着来,干净着离开。
荷花宴我穿上了我最爱的红色衣裳,看着镜子里的人笑得好似明亮的光透过阴霾的天。
坐在下首,却看到所有人的视线愣愣地盯着我。
“你是白琳琅?!”柔嘉不敢置信,我不想节外生枝,笑得温婉。
“是。”垂着眼眸,眼底是藏不住的激动。
等陛下来,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拧着眉头。
我却有些坐立不安,为何姑姑还不下诏书。
眼神忍不住朝着姑姑那里看去,却与景城的视线对撞,我假笑着收回视线。
他有一张好脸皮,英俊潇洒又是天下的主人。自是有许多贵女倾慕。
接近尾声,为何姑姑还是没有开口。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急忙起身想要走到姑姑身旁。
“将这道御膳赐给娘娘。”坐在上首的景城开口了。
娘娘,谁。却见小太监将莲花一般的点心放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他什么意识。
他要离开,太后一脸的阴沉。
我急忙跪在地上,高声大喊,止不住地上前拉着姑姑的衣摆。“陛下!”
景城转过头,笃定却让我如遭雷劈。
“你是朕的妻子,理应是大景的皇后。”
7
我浑浑噩噩被太后拉着回了景仁宫。
“姑姑,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他们都欺负我,我不要!”
我止不住地磕头,为了这张脸陛下的爱就这么廉价吗?
“天底下那么多的女子,为何是我。定是陛下想出来的恶作剧,他又要折磨我,姑姑求求你疼我。”
太后眼尾带着一抹红,无可奈何。
“城儿与我说,他喜欢你。此前都是他被蒙着了,他也查清了一切。你爹复旧如初还是将军,秀荣也找回来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突然慈眉善目的姑姑都让我觉得害怕。
不是说好了,今日废了我吗?为什么,因为帝王可笑的爱?
“姑姑,我不要,姑姑我要回去。”
光可鉴人的地上映入我的装束,姿容不俗,我急忙将头上的发簪都扔在地上。
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这张脸。
“姑姑,是不是因为这张脸,没了这张脸,我就可以回家了。”
掌心捏着发簪,尖锐的发簪抵在脸上。
说着就准备划破,却被着急赶来的景城阻拦下。
“娘娘是喜极而泣了,快将娘娘带到坤宁宫!”
他的一句话,我被几个婢女拖到坤宁宫。
我被困住了,因为可笑的帝王宠爱。
8
我想逃,可是逃不掉。我想要离开却不能离开。
“白琳琅若是成了弃妇,不会有人要你。更何况你是皇后,废后你难道是要常伴青灯古佛?”
景城来了看着我呆呆地照着镜子,他愈发笃定。
“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变得如此权威,却让我感觉到恶心。
“朕早就喜欢上你了,那年杏花微雨,我敲着你了。淋了雨,回去发了高热。朕以为是遇到仙子了。”
他总觉得我要离开是欲擒故纵,就是为了皇后的位置。
他将画放在我面前,我一看就知。
那日是我生辰,半夜里,我穿着款式和阿娘给我做的衣裳相似的衣服,偷偷爬到一旁的宫墙上。
瞧着遥远的西北方向,那里是我的家。可我回不去了。
那年我十六岁及笄礼,爹娘都不在。那日和先帝的死期撞了,于是我的生辰挪后一个月。
突然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我急忙下来,若是被教养嬷嬷看到定又要受惩罚。
天空突然下起蒙蒙细雨,花瓣被打落。落在身上。
原来那日的少年就是他,可又有什么用。
我永远记得他说我貌若罗刹,长相丑陋。
我日日戴着惟帽,那些人骂我说定是我爹杀了太多人,造了太多孽。
我与他们争执推搡起来,她跌在地上,我被罚跪,抄写经书。
现在陛下告诉我,他早就爱上我了,若是知道是我定不会如此。
9
“请陛下休了臣女。”
迎着他兴高采烈的眉眼,我猛地跪在地上。
声音冷冽,他倏地阴沉着脸。
“你是朕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色衰而爱驰,他的爱我承受不起。
“陛下,臣女是肃王妃。”
我眼神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斩钉截铁。
“若是以往的那些事情,朕知道错了。”
他姿态高高的,好似在施舍。
“求陛下休妻。”
居然没有把狗皇帝杀了自己当,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