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中叶至八十年代初,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
大寨,这个曾经闪耀的农业旗帜,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硬是让那片贫瘠的土地生出富饶的粮食。
它不只让社员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还给国家送上了堆积如山的商品粮,给工业建设添砖加瓦,成为农民心中的标杆。
大寨精神,就是那股激励着无数农民拼命向社会主义农业奋进的力量。
可后来受极“左”思潮的冲击,这场运动也不免走了些弯路。
中共中央关于大寨经验和陈永贵的总结评价
旱地变良田,大寨热潮
大寨村,这个地方,十年里有九年饱受干旱煎熬,天公从不眷顾他们。
若能逢上一场透雨,倒像是天赐的恩典,也就能指望着秋收能有些眉目。
谁曾料到,1963年8月的那场暴雨,居然像天裂了一道缝,连着七天七夜,狂泻不止,天地之间水声轰鸣,直把大寨村几乎冲得烟消云散。
这一年,实在是大寨的“七灾八难”年。
那特大洪水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从地球上抹去,随后风灾接踵而至,像狂暴的鞭子,接连两次抽打着这片大地。
再加上一场骤然而来的雹灾,打得庄稼伤痕累累,紧跟着霜冻封住了大地的最后一点温情。
至于洪灾前的旱情,春天的涝灾,这些种种折磨,使得大寨仿佛在烈火中重锻,满地泥泞,面目全非。
村子里只剩下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
洪水摧毁了大寨,也悄悄为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耀。
这一年在大灾肆虐之后,大寨人靠着自力更生,硬是在废墟上重建了家园。
他们像蚂蚁一般勤劳,像石头一样坚韧,不向灾难低头。
大寨村的粮食产量竟达到了亩产704斤,总产量高达56万斤,不但没向国家讨过一粒粮,反倒向国家上缴了24万斤商品粮,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洪水来时,陈永贵正好不在村里,他正在昔阳县城开会。
等他回来时,村里的路早被洪水撕裂,河沟的水涨得半腰深。
洪水过后,大寨这片曾经修缮了十余年的土地,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房屋、窑洞大半倒塌,存粮随水漂走。
灾难前,全村共有270多间房屋和窑洞。
在这场百年一遇的洪水摧残下,190多间房屋与窑洞瞬间化为废墟,近半数村民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园被吞噬,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而在这废墟之上,大寨人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毅力站起来了。
在洪灾之前,大寨便已是山西省农业的“典型模范”了。
太行山的土石山区,七道沟,八道梁,硬是把一块坡地劈得如破碎的棋盘,东一块,西一片。
大寨的狼掌窝,乃是其中最大的一条沟。
1955年、1956年,大寨人两次试图治理此沟,奈何洪水如猛虎下山,呼啸而过,石坝泥土皆无影无踪。
正是在这般困难中,陈永贵却不曾认输,反而提出了“打弓形坝”的构想。
这个思路并非凭空而来,颇有几分“天机偶得”的意味。
原是某个下雨天,陈永贵站在门前,望着雨水自窑洞上方弧形拱顶滑落,忽然一拍脑门:这弓形不正好可以化解冲击力吗?
于是,他灵光一闪,想到将这种结构运用于治沟造田。
1958年,第三次治理狼掌窝,大寨人齐心协力,按照陈永贵的“弓形坝”方案,终于拦住了洪水。
自此,大寨梯田如老树盘根般扎稳,屡经洪水袭击而不倒,反倒越发坚固。
不过,大寨的奇迹并不仅仅在此。
要论大寨的“神迹”,还得提到他们的改造工程。
原先,大寨的土地最大的一块也不过一亩,最小的甚至只有几厘——说是“寸土寸金”也毫不夸张。
可大寨人偏不信邪,硬是在这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大刀阔斧,重整河山。
经过几番奋战,昔日零散的碎地化作连片的田块,最大的已达二十余亩,最小的也不下于一亩。
于是,狼掌窝成了绿野,满山满坡皆是希望的麦穗与玉米,在风中翻腾。
不仅如此,大寨人在农耕上也自有一套“科学道理”。
他们总结出“合理密植”“深种深刨”“一茬变两茬”等实用法门,像是将小麦与玉米套种,一亩地的产量竟能达到1600余斤,竟超过了平原地区的好田!
根据《大寨村志》所载,1960年,大寨的人均收入已突破百元,劳动日分值更是达到1元,成为昔阳县的“头号富裕大队”。
重建大寨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
1963、1964、1965三年,大寨村民白天顶着烈日,在地里劳作,晚上披星戴月,点起微弱的煤油灯,修筑房屋。
每一天,他们只得休息三四个小时,艰苦至极。
正是这股不屈不挠的拼劲儿,这种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终于传到了北京,大寨的名字也渐渐响亮了起来。
农业学大寨推向全国
20世纪60年代,帝国主义的经济封锁如铁壁横亘在外,苏联单方面撕毁协议,抽走了大批专家。
社会主义建设举步维艰。
与此同时,“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里那股盛极一时的浮夸风、共产风,也留下遍地狼藉。
更不消说那三年自然灾害了,饥饿与荒芜如同阴霾压顶,令经济几乎陷入瘫痪。
在这样的背景下,家家户户尚未富足,几乎没有余裕喘息,但举国上下都在高呼“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在这般困境中,大寨人以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咬牙挺住了那股重压。
那股子自强不息、不畏艰难的精气神,如破土的嫩芽,在逆境中蓬勃生长。
这种精神,正是走出三年困难时期的中国最需要的。
从抗洪斗争的胜利开始,大寨这个小山村的名字便像一颗火星,骤然间点燃了山西大地。
那段时间,大寨人顶风冒雨的精神与抗灾事迹,在山西省委的注视下,成为了焦点。
《山西日报》几乎每个山西人茶余饭后都会谈起这个抗灾的“奇迹”。
大寨的名声不再局限于一个村,而是遍及三晋大地。
至此,大寨已然具备了成为“国家典型”的一切条件。
它成了全国农业发展的“样板”。
因此,大寨逐渐进入了更高层次的视野,最终毛主席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地方,进而把它树立为全国农业战线上的先进生产典型。
1965年5月21日,周恩来总理与李先念陪同阿尔巴尼亚政府的经济代表团,亲自踏上了大寨的土地。
大寨的乡亲们欢呼雀跃,不仅为远道而来的外宾,更为共和国总理的到访。
周恩来在那一刻,代表国务院向全国人民介绍了大寨的伟大成就,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大寨极高的评价。
从此,大寨与陈永贵成为了新中国农业奋斗精神的象征。
1966年9月,陈永贵再次作为中阿友好代表团的成员出访阿尔巴尼亚。
他到阿尔巴尼亚的任何地方,看到的不是风景,而是那里的地、那里的水、那里的种子。
他用大寨人的眼光打量一切,甚至回国后立刻在自己的土地上展开实验。
这次出访,使得陈永贵与大寨的形象彻底深入人心,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大寨,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山村,如今已是全国人民心目中的榜样,陈永贵的名字也伴随着大寨,名扬四海。
中央的总结评价
1980年,大寨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
那年,中共山西省委召开了一次次会议,常委会也好,扩大会议也罢,皆在大寨与昔阳的“经验”间盘桓,翻来覆去地讨论。
看似推敲经验,实则是一场全面的自我反省。
那阵子,“学大寨”运动的得与失,被摊开在会议桌上,逐字逐句地剖析。
1980年11月23日,中共中央对那场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作出了定论。
既肯定了运动曾经带来的辉煌,也毫不留情地清除了农业战线上的“左”倾错误。
那些在某个地区或许行之有效的经验,到了别处,未必能开花结果。
这一纸文件,将曾高高悬挂的“大寨”旗帜,缓缓降下。
曾经象征着全国农业希望与奋进的旗帜,就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落地。
随着大寨的神话破灭,陈永贵的光环也渐渐黯淡。
不久之后,中共中央与全国人大相继批准了陈永贵的辞呈。
陈永贵从此归隐,回到了那个寂静的生活。
中央在批示中明确指出,山西省委的总结揭示了大寨大队如何从农业战线上的先进典型,逐步沦为执行“左”倾路线的负面典型的深刻教训。
而大范围推广大寨经验的错误,实则在于当时的党中央。
历史已然证明,将一个典型经验模式化、绝对化,甚至视为永恒真理的做法,是大错特错的,且危害不浅。
面对这些指责和总结,陈永贵表现出少有的坦然,他直言:“对于学大寨出现的问题,中央承担了责任,我也有责任。是我的责任,我不向上推。”
中国共产党历来善于通过树立先进典型来推动工作,这种策略行之有效,成效显著。
大寨和昔阳县成为全国农业战线的先进典型,确是凭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取得的辉煌成就,堪称典范。
然而,随着形势的复杂变化,特别是在“动乱”中,山西省委对大寨和昔阳县过于特殊化处理,给予了过多的财政和物资倾斜,导致这两地在实践中被赋予了某种“神圣性”。
与此同时,各地争相学习大寨经验,绝大部分地方真抓实干,但不可否认,也有少数地方走了形式,甚至掺杂弄虚作假的成分。
在推进“大寨县”的过程中,许多地方降低了标准,将大寨经验简单化、公式化,甚至绝对化,要求这些“先进典型”始终保持完美。
结果,形式主义、表面文章屡见不鲜,许多工作脱离实际,搞出一套花架子工程,既无实效,又浪费资源,最终导致部分地区的“典型”名不副实。
这一系列问题正是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的一大弊端。
不可否认,在这一运动中,亿万农民投身战天斗地,推动了农田水利建设,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然而,领导失误和人为干扰亦不容忽视,尤其在农田基本建设方面,问题突出。
其一,有些地方盲目违反自然规律,兴建了不少无效工程,甚至造成“水利变水害”,破坏了生态平衡,浪费严重。
其二,部分地区违反经济规律,推行“一平二调”,加重了农民的负担,尤其是非受益地区的农民,辛苦劳作却未获实质性回报,失衡严重,民心不稳。
农业学大寨运动,是中国人民在探索农业现代化道路上的一次重要尝试。
尽管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它不可避免地存在局限与偏差,但从全局来看,这场运动对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所带来的积极作用不容忽视。
它不仅为亿万农民带来了新的生产方式和精神动力,也为后来的农业改革奠定了基础。
历史的教训,亦是未来的启迪。
参考资料:
农业学大寨运动及其再评价 岳从欣
农业学大寨始末 梁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