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展上。

我女友茶小薇一丝不挂的形象，居然出现在别的男生的油画作品上。

在场的同学认出来后，震惊不已，纷纷转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们以为我会当场发飙，甚至上前用刀割烂那幅油画。

而我只是淡淡一笑：

“画的不错，人体模特也很放得开，不如和记者聊聊你们的创作花絮吧！”

茶小薇皱起眉头：

“亏你还自诩为搞艺术的！居然这么小心眼！我这是为艺术献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完，她直接挽起那个男生的胳膊，真走到记者面前，接受起了专访。

1

那段时间，我们美院油画系大四的学生，都在埋头创作各自的毕业作品。

我想画的是巫山神女这个题材，本打算让舞蹈系的女友茶小薇，来当我的模特。

因为她身为舞蹈生，完美的身材比例，非常符合我所要的线条美感。

相应的民族服装，我都提前定做好了。

可在约定好的时间，她却放了我鸽子。

说是要参加外地的一个舞蹈集训营，需要在那里呆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很失望，但我表示理解。

临近毕业，每一个机会，都可能影响到今后的人生轨迹。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毕业创作，就耽误了她的前途。

没有茶小薇帮忙，作为学生的我，也请不起专业模特。

只能通过无数的草图推敲，依靠记忆和照片参考，一点点地补全巫山神女的形象。

因为没有模特的缘故，我的作画过程变得极为艰难。

必须要付出成倍的努力，才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每当画得累了，我就会拿出手机，给茶小薇打个电话。

随便聊什么都行，只要能听到她动听的嗓音，满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但她的电话却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我想应该是集训的老师让她们关机的，以便让她们心无旁骛地投入到训练中。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段时间一直在给她的白月光——隔壁班的王炳坤，当人体模特。

之所以关机，是不想我的电话，打扰到她的白月光作画。

茶小薇从高中就开始暗恋王炳坤。

高考志愿，她填了和他同一所学校。

可是当她鼓起勇气，向王炳坤表白的时候，却得知王炳坤已经和舞蹈系的系花——鹭溪，在一起了。

多年来，怀着深情铸就的希望之塔，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那天，她从早到晚，一节课都没去上。

魂不守舍地，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徘徊了很久。

我下课路过时，无意间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一直远远地守着她，生怕这个美丽的女生，一时冲动，会跳进湖里寻短见。

结果，事情的发展，完美印证我的预感。

在夕阳沉落地平线的刹那，她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像一团火苗，倏地就熄灭在一阵夜风中。

我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湖水冰冷，光线昏暗。

我只能靠皮肤的触感，去寻找那一抹生命的余温。

她被我捞出水面的时候，四肢已经冻得麻木，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意识到得救的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仿佛一个新生的婴儿，初次体验到这个世界，带给她的不适。

我轻抚她的脑袋，告诉她：

“无论过去发了什么，这一切都与现在的你无关了。”

“因为你已经为此死过一次，新生的你，不应再受到那些过往的困扰。”

她居然听进了我的话，鬼使神差般地抱紧了我。

起初我以为，她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在我的眉宇间，看到了几分她那白月光的神采。

过了两个月，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因为她是个曾轻生过的女孩，所以我把她的身心，当成易碎的玻璃那样去呵护。

在情绪上，我从不忤逆她的意志。

只要是她想体验的甜蜜，我都不遗余力地为她营造。

哪怕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及其为难的事情，也在所不辞。

在生活上，我对她的体贴，更是无微不至。

和我在一起的三年里，她从来没有受过冻，挨过饿。

我的包里始终放着她随时需要添加衣物，和遮风挡雨的伞。

如果天气有变，冷空气来袭。

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将保暖的衣物送到她所在的舞蹈教室。

后来我们在校外租了房，同了居。

为了呵护她脆弱的肠胃，我开始包办她的一日三餐。

尽管我也是家中独子，从小没做贯家务。

但为了她能吃好喝好，我开始潜心钻研厨艺。

渐渐的。

我居然发现在画布上调配颜色，和在炒锅里调配酸甜苦辣，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烹饪居然也成了我的拿手好戏。

因为有我，她不用再吃食堂里那些粗糙的食物，每天都能品尝米其林级别的美食。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想起身在集训营的茶小薇。

给她微信发了条消息，问她吃不吃得贯集训营的饭菜。

电话打不通，但等她训练结束后，一定能在第一时间看见。

如果她向我诉苦，说吃不惯那里的伙食，我会毫不犹豫地赶当晚的火车过去找她。

想方设法给她在那里做几天饭，哪怕会影响到我的创作进度，也不在乎。

因为那天在人工湖边新生的，不仅有茶小薇，也包括我。

和她在一起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多了很多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

不仅是我涂抹在画布上的颜料，也是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后来我们同居，第一次体验过彼此的美好后，我更是觉得自己的前二十年，都白活了。

可是到了傍晚时分，茶小薇也没回我的消息。

在淡淡的失落中，我独自起身出门。

我这人对吃喝一向不讲究。

钻研厨艺，只为博美人一笑。

现在茶小薇不在身边，我也没了做饭的动力。

于是，就逛到学校食堂，随便点了饭菜充饥。

可是，吃饭时无意间的抬头，却瞥见了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

茶小薇那舞蹈演员特有的挺拔身材，是放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更何况她是我相伴三年的女友，只要余光瞥见，我就能敏锐地识别出来。

她用盒子打了饭菜，快步从侧门离开，一眨眼的功夫，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是说去外地参加集训营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学校食堂？

我不禁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我没有追上去求证，只是心神不宁地把盘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笃定，那个背影不是茶小薇。

可慌乱的心跳，还是在提醒我。

也许，我只是不敢面对那个可能的真相。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忍不住又给茶小薇打了好几个电话。

依旧是关机状态。

微信里的消息也一直没回。

我实在睡不着，就从年级大群里，找到同为舞蹈系的学生，发去消息，询问她是否真有舞蹈集训营这回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总算送了一口气。

她告诉我，舞蹈系确实有几个人收到了邀请，茶小薇就在其中。

我问她，能不能联系上同去的其他学生。

她就把舞蹈系系花——鹭溪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这个名字我依稀听过，鹭溪正是茶小薇曾经那个白月光的现任女友。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拨打了电话。

起初我以为她会像茶小薇一样，处于关机状态。

可没想到的是，等待音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女声：

“喂，请问是哪位？”

“你好，是鹭溪吗？”

“我是鹭溪，你是哪位？”

“我是茶小薇的男朋友，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我想问问她在集训营有没有出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惊讶：

“茶小薇？她不在集训营，开营的第二天她就不辞而别了，老师为此还发了一通火呢！难道她没有回学校？”

我只听见自己脑袋嗡得一声，眼前就一阵发黑。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喂？喂？还在吗？”

电话那头的鹭溪询问着。

可我慌慌张张地就挂断了，显得十分没礼貌。

但我真的一下子就跌进了某个漆黑深渊，根本无暇旁顾。

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傍晚食堂见到的那个背影，是茶小薇无疑。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回到学校，为什么要躲着我，而不回来住？

在这段消失的时间，她又是住在什么地方？

她宿舍的床位早就退了，也想不起她有哪个要好的闺蜜会让她留宿。

我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每一个从脑海里蹦出来的念头，都像是利刃，直刺我的灵魂。

可那个让人崩溃的念头，已经清晰到我无法再逃避的地步。

茶小薇的反常行为，很可能和她的白月光有关。

第二天，我特意提前去食堂蹲她。

果然，在差不多的时间，她再次出现。

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当即上前，假装偶遇。

“唉？小薇！你不是去参加舞蹈集训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眼神慌乱，似是也没想到会在食堂遇上我。

因为自从在外面租房后，我就没再进过食堂的门。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用手捋了捋耳旁的碎发，不耐烦地说道：

“那个集训营我不去了，因为学校的舞蹈老师想给我单独开小灶，我觉得一对一的特训，对我的舞蹈水平提升更有利，就提前回来了。”

“那怎么没回家来住？这些天，你都住在哪？”

“是老师要求我避着你的，因为舞蹈特训期间需要禁欲，来保持体能，这些天我都住在老师家里。”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方远，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她的话都是不容我质疑的。

一旦她的说法，我没有照单全收，她就会立刻拉下脸来。

因为她知道我爱她，无论对错，只要她一生气，我就会服软。

这次也不例外：

“小薇别生气，我不是质问，我只是关心你，担心你在外面没有吃好，没有睡好。”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要多注意身体，别老是熬夜。”

茶小薇见我讨饶，声音也立马柔和下来。

每次只要我服软，她就会给点甜头作为奖励，就像是训狗的套路。

她贴过来，轻轻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啦，这是临时安排的特训，我也不想打扰到你的毕业创作……等特训完了，我就回去补偿你，这段时间你先忍一忍，好嘛？”

“嗯！”

舞蹈特训对身体的消耗极大，我当然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要，就给茶小薇的身体增加负担。

但我知道，她这是在撒谎。

因为我看到她手中盒里的饭菜，是两人份的，而且份量很大，分明是在给男生打饭。

此外，我闻到她身上，没有一点舞蹈特训后的汗味，却有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回过我们租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进我的画室。

身为舞蹈生的她，身上怎么会有松节油的气味呢？

只有一种可能——她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其他人画室里。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的那个白月光——王炳坤。

他是油画系B班的学生，这段时间肯定也一样在搞毕业创作，也一样需要模特。

难道茶小薇从训练营开溜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当模特吗？

这个念头涌进脑海，我的心当即绞痛。

我精心呵护的女人，居然为了帮助其他男人，甘愿放弃难能可贵的集训机会。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我表面卖乖，说会在出租屋耐心等她。

其实等她离开食堂后，就一直远远跟着她。

被我在食堂撞见，茶小薇似乎也变得警惕起来，每到街角转弯，她都会回头观察。

要不是我机敏，可能已经被她发现了。

一路跟她进了某个老旧小区。

立面脱落斑驳，楼梯潮湿逼仄，有些地方的甚至长满了霉斑。

这让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用卖画的钱，给她租的新房子她不住，居然为了她的白月光，甘愿栖身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

我不知是该夸她伟大，还是骂她愚蠢。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有情饮水饱，无情食饭饥。

茶小薇可能从来没爱过我，我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手提饭盒，不方便关门，只用脚尖随便勾了下。

所以门没有锁上，留了一条缝隙。

我从门缝往里面窥探，这里果然是王炳坤的住所兼画室。

茶小薇将饭菜摊开在桌上，打开盖子的功夫。

王炳坤就从后面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嗅闻着女人香。

不怪他会着迷，茶小薇自带一种迷人体香，类似颓败花朵汁液的雌性荷尔蒙气味。

原来不只是我着迷，王炳坤也不能例外。

他就像一只饥渴的蜜蜂，贪婪地攫取着花蜜。

这本是我的独好，现在却被其他男人分享，这让我气得浑身颤抖。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直接一脚将门踢开，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面前。

他们皆是一惊，往后退了数步。

待看清是我后，茶小薇慌忙推开了王炳坤搂抱的双手，结结巴巴地问道：

“方远，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饭前运动了？”

我的话让茶小薇立刻冷下脸来，她似是重新找到了心理支撑，反过来质问：

“方远，你居然跟踪我？你用得着这么小心眼吗？我不过就是来给炳坤当一段时间的模特罢了！”

“他的女朋友为了参加舞蹈集训，放了他鸽子，没办法，毕业创作耽搁不起，只能让我来江湖救急。”

“毕竟我和他高中三年同窗情谊，这个时候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听到这话，我差点就要笑出来：

“好一个江湖救急！难道我的毕业创作就耽搁得起吗？我也需要模特，你二话不说就自己去参加集训了，我一句怨言没有，自己克服困难……”

“你可到好，为了给他当模特，来之不易的集训机会，说放弃就放弃，而且还把我蒙在鼓里……我问你，究竟谁才是你的男朋友？”

这个时候王炳坤一脸无奈地插嘴，装得像个好人似的：

“方远！是我的错，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就发消息求了小薇，是我耽误了她的集训……你要骂就骂我吧，别再为难小薇了。”

“闭嘴！我和茶小薇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够了!方远，这里是炳坤的画室，轮到不到你吆五喝六的！要是破坏了炳坤画画的心境，后果你担待的起吗？”

“好一个体贴的女人！都贴到别的男人心里去了，是不是他没有创作灵感的时候，你还要负责帮他疏解压力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作，让你这般看重！”

我想走到画架前，想看看王炳坤画笔下的茶小薇。

可是茶小薇却抢先一步，用布罩住了画框：

“你不能看!炳坤还没画完，这会影响他的创作思路，还有……你别多想，我和炳坤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只是给他当模特而已……”

“我之所以骗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心眼小，怕你会多想，你看看你，这就被我料到了，不知你想到什么龌龊的事情上去了，人家炳坤是用艺术的眼光，在审视我的美，不带一丝邪念的！”

“好！是我心眼小！是我内心肮脏！那不打扰二位搞艺术了……告辞！”

我转身摔门而出，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她不明白我的小心眼，是因为太在乎她。

我原本也是一个胸怀宽广的男人，心系天下，个人的得失看得很淡。

但这几年，我爱她爱得渐渐失去自我。

我把她捧在手心，满脑子都是她的阴晴冷暖。

她却把我对她的好，当成是空气，当成是自来水，予取予求，从不珍惜！

直至今天这般随意践踏！

我曾天真的以为，那次救她上岸后，她真的已经斩断过去，重获新生。

看来是我想多了。

茶小薇心中最关键的阵地，一直都被王炳坤占领着。

只等他勾勾手指，茶小薇当即就会举白旗投降，打开城门相迎。

而我在这场战役中，注定兵败如山倒。

理智告诉我，必须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既然她嫌我小心眼，那我也是时候，该找回那个大度的自己了。

爱人先爱己，我不会再继续把自己的全部，押在一个捂不热的女人身上。

我边走边哭，眼泪汪洋恣肆。

但这不是软弱的眼泪！

我是咬着牙关，指甲掐肉地，流干最后一滴眼泪的。

这是一个誓要斩断情蛊的男人，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鲜血。

我一头扎进冰冷的人工湖里。

对茶小薇的情愫，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那也应该埋葬在这个地方。

奋力游到对岸后，冰冷的湖水，已经涤净了我的灵魂。

当我颤抖着走上岸，除了自己，我的心里已经空无一物。

回家的路上，虽然潮湿冰冷的衣服贴着身体。

但我久违的感到了一阵轻松。

原来心里装着一个人，是那么沉重的感觉。

回到家，洗了澡，给自己煮了姜汤。

然后披着毯子，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创作中。

这是近几年来，我绘画状态最好的一个夜晚。

信手拈来，下笔如神。

一口气画到深夜，直到被手机铃声打断。

我有点生气地接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不耐烦的问道：

“喂？哪位？这么晚还打我电话，你最好真有什么急事！”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被我的语气怔住了，有点结结巴巴地答道：

“我……我是鹭溪，对不起……打扰到你了，不过我有个视频，觉得你有权利看到……”

挂断电话后，我和鹭溪互加了微信。

然后她把那段视频发给了我。

不明所以的我，刚点开观看，就被其劲爆的内容震撼到了。

视频里，一对男女激情缠绵，灯光明亮，甚至用上了专业的补光灯，仿佛故意要充分展示细节一般。

男的我认出是王炳坤，女方的脸一直被男人的身体挡住，起初我以为是鹭溪。

心想，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夜半三更，居然把她和男友的小视频，发给我欣赏。

但当我把手机音量调大后，我才听清楚那是茶小薇的嗓音。

这三年来，她的嗓音日日萦绕在我耳边，已经刻入我的灵魂，不可能听错。

只是这次，她陶醉的嗓音，不再因我而叠起。

视频的像素很高，茶小薇大腿根部的那颗黑痣，更是铁证如山。

如果换是以前，我看到这视频，很可能会冲到他们住的地方，用刀捅死这对狗男女。

但此刻的我，除了一点恶心之外，心里已经不起波澜。

可能见我久久没有回复，鹭溪发来消息问道：

“你觉得如何？”

“没什么看头，男女双方虽然激情忘我，但动作浮夸，配合生疏，一点没有阴阳协同本该有的美感。”

鹭溪慌忙解释道：

“视频里的女人不是我！我来参加集训，王炳坤一直反对，为此我们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直接提了分手……”

“今晚早些时候，王炳坤微信上给我发来了这个视频，我想他是为了刺激我，才故意拍了发给我看的，我仔细听了女方的嗓音，十分耳熟，感觉很像你女朋友茶小薇，所以就觉得你有权利看看。”

“我知道视频里的人不是你，是茶小薇。所以才说没看头，如果是你，我倒还有兴趣从美学的角度，去欣赏一下。”

“额？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我说这话，完全是因为一时无聊，拿鹭溪开玩笑。

但认真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无论外貌、气质、身材，鹭溪都胜过茶小薇一大截。

所以当初王炳坤选择更优质的鹭溪去追求，也算人之常情。

“当然是认真的，茶小薇当年输给你，一点都不冤……我想，在都没什么感情基础的情况下，无论哪个男人过来，都会毫无例外地选你的。”

也许我的话，多少带着撩拨的意味，鹭溪赶忙转移话题：

“你确定视频里的女人是茶小薇吗？”

“我和她同居也有一年多了，作为她的枕边人，我有可能认错吗？”

“而且我下午刚去过他们那里，这段时间茶小薇一直在给王炳坤当模特，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清白的，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多天，傻子才信他们是清白的……”

“可听你的语气，毫无波澜，你就一点不介意吗？”

“不介意，因为我已经放下了，万丈高楼平地起，但倾覆只在一瞬间，余下就是收拾废墟了，下次再见，我就会和她提分手。”

“那样也好，本来还想让你找小薇好好谈谈，能挽回则挽回，但既然你都已经放下，也没这个必要了。”

和鹭溪结束聊天后，本想继续拿起画笔创作。

奈何思路一断，再想接起来就难了，干脆将笔往松节油里一泡，洗洗上床睡觉。

可刚在床上躺下，我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弹了起来。

床上怎么那么臭？

这才想起，床上用品已经半个月没洗，上面浸润着我和茶小薇混杂的体味，以及干涸的瘢痕。

以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觉得她身上分泌物的气味都是香甜的。

即使肮脏不堪，也甘之如饴。

但不爱一个人后，她每一丝残留的气息都让人作呕。

现在闻起来，如同颓败腐烂的花蕊，浑浊不堪。

我赶紧抱起被子和床垫，一并丢到门外。

今晚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可是睡下没多久，还是无可救药地闻到了异味。

这才想起，身下这沙发也曾是我和茶小薇的主战场。

转头四顾，何止是沙发。

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留下我们彼此疯狂的痕迹。

于是，我颓然躺下，看来是时候要换个地方住了。

不过天不遂人愿，眼见毕业展的日期临近，我的创作却碰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

搬家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由于这次我全程只靠照片参考，作品整体画面效果尚可，但细节严重缺乏生动性。

比如眼神和脸部的微表情。

这些细节，不是可以通过照片来获取的。

必须通过亲眼观察模特，多个角度反复比对，才能捕捉下转瞬即逝的细微变化。

这也是写生的意义所在。

和茶小薇已经半个月没联系，这时去求她来帮忙，肯定不可能。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我本以为是茶小薇终于疯够，回来了。

但开门一看，婷婷而立的居然是鹭溪。

她身旁立着一只行李箱，手中还提着一只大包。

鹭溪不愧是校花，她的美仿佛是照进森林深处的一缕阳光，不光驱散了黑暗，还带来了生机。

她那挺拔清丽的身姿，往那一站，普通的楼道仿佛都成了意味深远的布景。

漫溢而出的美，波及了旁物。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外地集训吗？”

“集训结束了，今天我去王炳坤那边拿东西，我和他算是彻底分手……在那里我还看见了茶小薇，他们俩俨然是一对情侣的样子，当着我的面直接就亲热起来，害得我东西没拿完，就落荒而逃。”

“别和我提他们，我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了，没兴趣八卦。”

“怎么了？毕业创作遇到了麻烦？”

“可不嘛，整体调子都铺好了，但细节上遇到了麻烦，如果茶小薇没和你前男友闹这一出，她现在集训归来，我正好可以补全这些细节，可现在……”

“我可以帮上忙吗？”

“你？”

鹭溪倚在门框上，微笑着点点头。

“或者说，在你心里，还是觉得非茶小薇不可？”

“那肯定不是，论形象气质，你无疑碾压了她，只是临时换人，脸部就要重画，这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不忙，能够天天过来给我当模特，我倒是不介意重画。”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毕业展前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给你当模特。”

我点头认可，伸手和鹭溪轻轻一握，算是打成了某种无形的契约。

握完手，鹭溪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为了礼貌起见，我也没先关门。

于是，我们俩就大眼瞪小眼地，愣在了当场。

我瞪眼，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鹭溪也还了我一个询问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已经是你的模特了，难道你不该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吗？”

说话间，鹭溪的视线掠过我，投向屋里，意思再清楚不过。

于是，我顺水推舟地将鹭溪请进屋内，将她的行李也一并搬了进来。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朝北的次卧被我改成了画室。

于是，就只剩下一间主卧可用。

虽然，茶小薇和王炳坤搞在了一起。

但我没觉得因为这样，自己理所应当也要和鹭溪搞在一起。

这种男女间互相争风吃醋的把戏，最为幼稚。

可我有理由怀疑，鹭溪的主动请缨，多少包含着报复的意味。

因为她接着开口说道：

“听说你一直是美院最顶尖的几个学生之一，这次你也不能输给王炳坤哦！不然就让他们小人得志了！”

“放心，有你助阵，想输都难！”

听完我的话，鹭溪微一点头，盘起脑后长发，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

当她脱到内衣，还准备继续的时候，我赶忙阻止：

“鹭溪，你这是做什么？”

鹭溪面带疑惑地问：“不是给你当模特吗？”

“哦！忘了和你说了，我这次的题材是巫山神女，有配套服装的。”

说完我打开柜子，将之前准备的民族服侍递给她。

鹭溪接过衣服，慌忙避开我的目光：

“不好意思，王炳坤一直以来画的都是人体，我以为你们都这样……”

“其实我以前也经常画人体，只是这次题材不同，如果你想我画你的人体，毕业展后随时奉陪。”

“谁想了？”

鹭溪的脸已经红到耳朵根，抱着衣服，慌忙抢进卧室，关上了门。

待她再开门走出来，我眼前顿时一亮。

她清新脱俗的气质，穿上这身衣服，简直是活脱脱从神话绘卷里走出来的仙女。

相比之下，茶小薇只能算是胭脂俗粉，让她扮演巫山神女，也就是凑合能用的程度。

而鹿溪简直就是神女本尊，看到她，我就被激发起强烈的创作欲望。

有了鹭溪的帮助，我的创作一日千里，在截稿日期前顺利完工。

毕业展当天，每个学生都提前将自己的作品，布置到了会展现场，但都被防尘布遮盖着。

在展会上，所有作品将依次揭开，接受老师的点评和记者的采访。

作品揭幕仪式开始前，我看见茶小薇也来了。

她一开始还和王炳坤装陌生，互相保持着距离。

我故意躲得远远，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

而她左顾右盼，看了一圈后，发现我不在场。

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凑到王炳坤身边，两个人说说笑笑。

因为我平时成绩优异，所以我的作品被放到最后一个揭布。

当轮到王炳坤的作品被揭开时，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哗然。

因为他们在画布上看到的，居然是我女友茶小薇，那一丝不挂的放荡形象。

这让我也大感意外。

我只知道茶小薇这段时间在给王炳坤当模特，却没想到当的是人体模特。

也不知茶小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

以前我多次提议，想给她画人体素描，但她总是以难为情而拒绝了。

她说万一这些画，被别人看见，她就没法做人了。

我尊重她，没有强求，心想她只是天性保守而已。

现在看来，是我大错特错。

她根本不是什么天性保守，只是没遇上她愿意放荡的那个人。

此刻，她一丝不挂的人物形象，被当众展示出来。

也没看出她有难为情。

人体绘画是古典油画中，最高雅的题材。

但王炳坤的作品上，茶小薇的私密部位被巨细无遗地着重刻画了。

再加上茶小薇的表情，被表现得娇羞迷离。

画面整体给人一种低俗情色的印象。

美院的老师看了后，也是直皱眉头。

人体绘画本是正常的绘画题材，但如此大胆越界，已有哗众取宠之嫌。

“这不是方远的女朋友吗？她怎么出现在王炳坤的作品里了？”

某个低情商的同学脱口而出后，一旁的其他同学赶忙示意他住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其他同学纷纷转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们以为我会当场发飙，甚至上前用刀割烂那幅油画。

而我只是淡淡一笑：

“画的不错，模特也很放得开，不如你们和记者聊聊创作花絮吧，想必大家都很感兴趣！”

听到我在身后突然开口，茶小薇先是怔了一下，赶忙和王炳坤拉开一个身位的距离，皱着眉头说：

“方远，别这么小心眼好嘛，我这是为了艺术献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一个为艺术献身，把自己的子宫都献出去了，你这可献得有点豪放啊！”

“方远，你别无理取闹，我就是给炳坤当个模特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在大家面前造谣，你有疑虑，我晚上回去单独和你解释。”

直到现在，茶小薇还在装清白。

换是以前，我肯定会拿出手机，把那段肮脏不堪的视频播放给大家看，当众拆穿这个贱人的谎言。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爱她了，一点也不想和她再闹下去。

更何况这是在一生一次毕业展，在这里抖落这些破事，实在有煞风景。

我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说道：

“不用和我解释，我们分手吧，以后能不见就不见了。”

茶小薇瞪圆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分手？就因为我给别人当了一段时间模特，你就要和我分手？”

“你没听错。”

“方远，你最好别后悔！”

以前只有她用分手威胁我的份，而我只得低头求饶，千方百计哄她开心，挽回她。

这次居然是我主动提了分手，这让她颜面受损，气急败坏。

说完她就挽起王炳坤的手臂，真朝记者的方向走去，煞有介事地分享起他们的创作花絮来。

王炳坤一副得胜者的姿态，笑着朝我耸耸肩。

那名男记者，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看到毕业展上居然还有如此狗血的一幕，也是兴致盎然地采访起了两位当事人。

话题无关王炳坤的作品，全程旁敲侧击地八卦我们三人的感情纠葛。

“请问模特小姐姐，你背着男友给其他男生当人体模特期间，真的有守住自己的底线吗？”

“当然守住了，之前都说过的，我和炳坤清清白白，纯粹就是艺术上的合作关系，请记者同志如实报道，不要添油加醋。”

看着茶小薇理直气壮的表情，我不禁轻蔑一笑。

这女人除了撒谎成性，还演技一流，不去娱乐圈发展，真是太可惜了。

看到我的蔑笑，茶小薇又来了火气：

“方远，你笑什么笑？你以为所有人思想都和你一样龌龊吗？”

“亏你还自诩为搞艺术的，满脑子想的尽是肮脏不堪的东西，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创作出高尚的作品，你和炳坤比差远了！”

包括我在内，在场的人都没接她的话。

反而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炳坤的画为了博眼球，在疯狂擦边，根本谈不上高尚。

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擦不亮一双装瞎的眼。

又过了十几个同学，总算轮到我的作品揭幕了。

我环视整个展厅，鹭溪她还没来。

昨天她说会来出席毕业展，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防尘布的一角，利落一挥。

随着布匹落地，我的巫山神女图展现在了众人眼前，当即引起一阵惊呼。

真人等高比例的神女形象，呼之欲出，极具视觉冲击力。

乍一眼看去，画里的人物仿佛在动，让人恨不得上去触摸一下，以确认是否有体温。

这是艺术形象生动到一定程度后，带给感官的错觉。

所有人都被拉进画面营造的氛围里，久久不能自拔。

作为评委的老师更是连连点头，一脸后生可畏的肃穆之情。

过了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

“这画面中的人物形象，不正是王炳坤的女朋友——艺术学院的校花——鹭溪嘛？”

听有人这么说，众人才回过味来，纷纷点头称是。

然后展厅里又是一阵哗然。

众人先是看看我，又看看王炳坤，一副着急吃瓜的期待表情。

难怪他们会这样，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凌乱。

先是我女朋友一丝不挂的形象，出现在王炳坤的作品里。

紧接着，王炳坤女友的形象，又出现在了我的作品里。

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打了个有来有回，不分伯仲。

这个时候茶小薇也是脸色难看。

她本以为不做我的模特，我也会用她的照片作为参考，将她的形象画进作品里。

毕竟曾经的我，爱她爱得痴狂，几乎所有重要作品里都有她的身影。

我还曾称她为我灵感的源泉。

但现在的我，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可笑至极。

茶小薇的形象气质现在看来，明明没什么过人之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真以茶小薇的形象来创作这幅画，艺术效果将大打折扣。

不过此刻，比茶小薇脸色更难看的是王炳坤。

他沉着脸，气势汹汹地走到我跟前，指着我鼻子质问道：

“谁让你画我女朋友的形象了？你有征得我的同意吗？你这是在侵犯他人肖像权，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参考照片……给我撤了！”

说着，王炳坤就动手来撤我的作品：

“撤了！撤了！你不把这画给销毁了，我就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这时在场的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此事，甚至扼腕叹息。

如果这样一副杰作，因为侵犯他人肖像，而被付之一炬。

那绝对是美院历史上的一大遗憾。

但也有和王炳坤走的近的人，开始在背后对我直直戳戳。

骂我是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女朋友看不住，就用侵犯肖像权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别人。

就在场面即将陷入混乱之际，一个清亮的女声响彻展厅，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王炳坤！你给我住手！”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挺拔靓丽的身影款款走来。

不是别人，正是大家口耳相传，声名震震的校花——鹭溪小姐。

她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逼视着王炳坤，用冰冷的声音质问：

“我的肖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授权了？”

“鹭溪，这小子私自盗用你的形象，你不能放过他啊，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以后就天下大乱了！”

“你给我松手！”

鹭溪一把推开王炳坤的手，认真地将我的画扶正后，开口继续道：

“是我同意让方远使用我的形象，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他的画室里当模特！”

“啊？！”

惊讶的不光是王炳坤，还有周围一众吃瓜群众。

众人窃窃私语，说我们两对男女玩得开，女友互换着给对方男友当模特，争先恐后地给自己男友戴绿帽。

可我自己心里清楚，即使茶小薇和王炳坤确实有染。

但我和鹭溪到现在为止，还是清清白白的。

这点我不屑于解释，鹭溪也不以为意。

她毫不避嫌地站在我身旁，仿佛已经默认了大家的流言蜚语。

茶小薇恶狠狠地瞪向鹭溪，挑衅般地挽起王炳坤的手臂，故意做出亲昵举止给我们看。

我不禁暗自好笑，也不知道茶小薇她在气什么。

王炳坤是她垂涎已久的白月光，而鹭溪是她怀恨在心的情敌。

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做梦都能笑醒的吗？

但为何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我想是她虽然不爱我，但多少是对我怀有占有欲的。

在她的潜意识里，我的温情和体贴是独属于她的东西。

她自己可以不珍惜，随意践踏，但就是看不得落入别人手中。

可我对她早已无感，别说是搂搂抱抱的亲昵举止，就算他们当场做起来，我也不会吃醋。

于是，我抱着看热闹心情，笑眯眯地欣赏他俩拙劣的表演。

眼见我和鹭溪都无动于衷，茶小薇终于泄了气。

王炳坤还想上来纠缠鹭溪，却被茶小薇气鼓鼓地一把拽走了。

结束了这段插曲，毕业展很快进入到美院教授的评审环节。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投票统计，我的《巫山神女》当之无愧获得了金奖。

而王炳坤的作品连一个提名都没有。

心有不甘的两人，作为抗议，连颁奖典礼都没参加，就提前离场了。

颁奖之后的特约采访环节，鹭溪全程都陪在我身旁。

在众人眼里，我们俨然已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情侣。

她因我的获奖而感到荣耀，而我也因有这样的天仙作陪，而倍感荣幸。

因为在众人面前默认了情侣关系，这让我和鹭溪之间的情愫，一下子就进了一个层次。

在从美院出来，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我们已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十指紧扣。

仿佛是一对互相吸引已久的磁铁，只一松手，瞬间就粘连在了一起。

回到家中，才看见一桌丰盛的烛光晚餐。

原来鹭溪从中午就开始准备这顿，独属于我俩的庆功宴。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一早就认定我会得金奖。”

“我一向对你很有信心，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当你的模特。”

“但武无第二，文无第一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每个人的审美不尽相同……”

“即使你没拿到金奖，这顿饭我们也是要吃的，因为它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什么意义？”

“方远！我爱你，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

我顿时一愣，没想到平日里清清冷冷的鹭溪，居然如此大胆地向我表白了。

作为一个男人，除了受宠若惊，还有一丝惭愧。

因为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对鹭溪的情愫，已经生根发芽。

只是之前，我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这份感情。

鹭溪的一锤定音，震散了我的杂念，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无论之前，我们四人有着何种复杂的牵扯，但都不该影响我俩之间的纯粹。

毫无疑问，我也已经对她动了心。

她的表白，撼动了我的每一个细胞，令我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里已布满冰凉的手汗。

可见她是多么忐忑地在等待我的回答。

为了不让她的惶惑继续，我立马开口道：

“鹭溪！我也爱你！谢谢你勇敢的表达！”

鹭溪喜极而泣，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进我怀里：

“你刚才的愣神，都快把我吓死了，以为我猜错了你的心意，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鹭溪呢喃着，伏在我肩膀上啜泣，像极一个人劫后余生的样子。

这展现出了鹭溪脆弱敏感的一面。

我轻抚着她的脑袋，在她耳旁说着安慰的话，但还是止不住她的哭。

一时我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欣喜还是悲伤。

也许坠入情网的男女，或多或少，都会因自我的迷失而感伤吧。

正如我曾经爱着茶小薇那样，义无反顾，几乎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而鹭溪决定向我表白的那一刻，她其实也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赌注。

我更觉得自己应该珍惜她，好好待她。

作为情感的回应，我重重压在了她唇上。

她像是饿急后吃上奶的婴儿，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全心投入地吮吸起来，配合着我的动作。

这既是我的庆功宴，也是独属于我们俩的婚宴。

还没吃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缠在一起，享受洞房花烛之夜了。

可能是我和鹭溪太过忘乎所以，居然没注意到有人偷偷潜进了卧室。

直到一杯冷水浇从后面浇来，才让我们浑身一激，瞬间清醒了过来。

伴随鹭溪的一声惊叫，我猛地回头看去。

就见王炳坤和茶小薇两人，正站在床边用手机对着我们拍摄。

我和鹭溪只能狼狈地分开身体，慌忙用一被子遮挡住私密部位。

仿佛一对被捉奸在床的偷情男女。

“你这畜牲，居然上了我的女朋友！”

还没等我回过神，王炳坤已经一记凶狠的摆拳招呼上来。

正中我的太阳穴。

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差点当场昏死。

王炳坤一击得手，趁势坐在我身上，轮开胳膊，就准备持续输出。

“王炳坤你给我住手！”

一旁传来了鹭溪带着哭腔的厉喝。

她也顾不得形象了，松开手里的被子，直接扑过去，把王炳坤从我身上推开。

茶小薇看到鹭溪推了王炳坤，她也适时地加入战局，伸手扯住了鹭溪的长发扭打。

眼见鹭溪就要吃亏，我赶忙振作精神，怒喝道：

“茶小薇你给我松手！再不松手，我就报警了！”

我的一声报警，起到了震慑作用，她停下手中撕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在这里偷腥，居然还敢威胁说要报警，你倒是报啊！我倒要看看，警察叔叔站在哪一边，是我们这两个抓奸的正义之士，还是你们这对偷腥的狗男女！”

“够了！给我住口！”

趁机挣脱纠缠的鹭溪毫不退缩：

“我已经和王炳坤分手，方远也已经和你分手，我和方远是正正当当的男女关系，合法合理，我们要同房，是我们的人身自由，轮不到你们两个外人指手画脚……”

“倒是你们半夜三更私闯民宅，闹到警察那里，非拘留你们十天半个月不可！”

“分手？你提分手，炳坤有同意吗？方远提分手就更是气话，他只是想气气我，在我这里刷刷存在感，你以为他真能割舍下我们的感情，和你在一起？”

“你看着吧，我只要哄方远几句，他立马就会与我求和，转头把你给踢出去！”

茶小薇轻蔑地笑了笑，转向我，语气放温和说道：

“方远，别闹了好不好？之前骗你说去集训，却跑去给炳坤帮忙，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就别和我置气了……”

“美院谁不知道你方远基本功扎实，即使没有模特，也能顺利完成毕业创作，但炳坤就不一样了，他学画时间没你长，基本功还有待提高，没有模特参考，那是一笔都画不出来，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别人的难处吗？”

茶小薇仰起头，故作大度的样子，继续说：

“我念你是初犯，今天你偷腥的事情我可以原谅，但以后不能再有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哦！”

鹭溪倒被她这话说得有点忐忑了，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我握着鹭溪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放心。

然后，我对着茶小薇冷笑道：

“茶小薇，别给脸不要脸，你和王炳坤干的那些龌龊事，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说着我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翻出他们的那段视频，递到她眼前。

“你别告诉我说视频里的女人不是你！”

看到视频后，茶小薇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慌忙解释道：

“方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那天是炳坤为了刺激鹭溪，让我配合他拍了这个视频，我们本来商量好是借位表演，可……可实际表演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过这段视频一拍完，我们就分开了，并没有继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