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江南、烟岚迷离,春日里百翠千红、争奇斗艳,冬天时大雪纷飞、梅花朵朵,如此美好画面,对于一年四季看不到降雪的亚热带地区的人们来说,可谓如梦似幻。所以一旦有机会可以来到烟雨江南游玩,他们必然感到心襟荡漾,流连忘返,更会尽情享受那难得的良辰美景。
雪中的梅花,宛如一位白衣翩然的仙女,风姿卓越,却又显得清雅超凡,实在令人心醉神迷。红梅傲雪,对于生活于江南的人们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景象。可是在一位来自福州的才子眼里,不仅大雪天气可遇不可求,踏雪寻梅更是一件极其奢侈之事。下面一起欣赏他写于冬日的七律:
孤山独坐雪意甚足
作者:何振岱
山孤有客兴徘徊,悄向幽亭藉绿苔。
钟定声依无际水,诗成意在欲开梅。
暮寒潜自湖心起,雪点疑随雨脚来。
一饮恣情宜早睡,两峰晓待玉成堆。
何振岱出生于人杰地灵的福州,能画善琴,年轻时自号梅生,晚年则又自称梅叟。他在光绪年间中举,乃是诗人、方志家、传统诗学教育家,更是同光体诗歌闽派的殿军人物。
何振岱的诗歌不喜用典,并提倡雅洁为先,变化从心,他的很多作品不仅具有闽派青苍幽峭的诗风,而且还十分追求疏宕幽逸、深微淡远的特色。诗人有一年冬天前往杭州游访,他兴致勃勃地在孤山观雪,并在返途中写下了这首诗。
说起西湖边的孤山,很多读者一定会想起梅妻鹤子的林逋,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可谓传世千古,经久不衰,堪为描写梅花的经典诗句。何振岱学问渊博,喜欢诗歌创作,岂能不知这位北宋高士,此次出行他定会寻访前贤当年的遗迹,并深刻体会其诗作的韵味。
“山孤有客兴徘徊,悄向幽亭藉绿苔”,开篇描绘孤山上的景色。诗人兴致盎然地踏上西湖中的这座著名小岛,由于天气寒冷,游客稀少,虽然不见春日里花木葱茏的丽景,不过诗人反而感到极其幽静。
他四处寻觅,希望可以发现林逋当年在此生活的一点踪迹。“徘徊”二字抒写了一种失望情绪,眼前没有疏影暗香,也不见高士交谈,唯有幽静的林亭、遍地的青苔,诗人多少显得有些惆怅。
接下来的两句抒写了作者的心愿,“钟定声依无际水,诗成意在欲开梅。”诗人伫立亭上、倚栏而望,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寺钟悠悠、声声入耳。广阔的西湖一望无际,诗人的心湖也显得波涛起伏。
他屏气凝神,精心构思,一时间古往今来多少风流人物忽然都浮现在脑海,又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却让诗人有了一些创作灵感,更希望自己的诗篇可以催发山林中的梅花,可见诗人是多么渴望一睹梅仙的芳容。
“暮寒潜自湖心起,雪点疑随雨脚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才子终于盼来了落雪。阴云密布、冷风扑面,整个湖面都透出一种寒意,一股令人刺骨的暮日寒气,仿佛正由湖心逐渐向外蔓延。
不多一会,天宇中便开始飘起了雨点。刚开始只是淅淅沥沥,后来又慢慢地夹杂着雪花,在远处的苍山和湖上水汽的衬托下,显得一片朦胧缥缈。一个“疑”字,表达出诗人既感到惊喜、又显得有些不自信。或许是因为才子太希望不虚此行了,所以就十分担心自己无缘赏雪。
结尾传达出诗人的畅快心情,“一饮恣情宜早睡,两峰晓待玉成堆。”才子在严冬季节从福州来到杭州,不惧路途遥远,不怕鞍马劳累,就是希望可以观雪、赏梅。而今虽然尚未到梅蕊傲放之际,却有幸欣赏到漫天的雪花,诗人颇感兴奋,自当饮酒助兴,然后一觉醒来,或许就能观赏到宛如冰雕玉彻的美景。
才子踏雪寻梅吟诵七律,意境幽微,不愧为近代诗坛的上乘之作。诗人置身于山林之间,寺钟的余音好像漫无边际的湖水,悠悠而去。诗人即使未能欣赏到含苞欲放的梅花,也依然可以感受到林逋的清高自适,从而引发了诗人深深的共鸣,也令人称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