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浪漫时》能够收获高口碑的原因,主要还是塑造了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避免将角色脸谱化和扁平化。
女高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梦想和信仰,也是一群人的理想和希望。
除了张桂梅这个灵魂人物之外,剧里还有许多角色引起了广泛共鸣。
01张校长艰苦创业的事迹无疑打动人心,而大山女孩的逆袭故事则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首届女高学生们起初的摸底考试简直惨不忍睹:生物和地理学科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数学及格的只有谷雨和蔡桂芝两人,英语更是全军覆没......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群基础薄弱的女孩,最后居然全员都考上了大学。
正如张桂梅所说的那样:“孩子们从小到大吃苦受累,那么努力地活着,她们比谁都知道什么叫勇往直前,什么叫永不放弃。”
首届女高001号学生谷雨,从两次辍学到师范大学毕业回女高当老师,这一路的成长蜕变充分诠释了女高精神。
她当年14岁初中还没毕业,就差点为了三万元彩礼被酗酒的父亲卖给陌生男人成婚,进入女高之后再次被父亲逼迫退学去城里打工。
谷雨遭到了社会的毒打,才明白读书的幸福,死磕到底才能有逆天改命的机会,所以她后来在校门外自己搭的窝棚里吃住,努力自学争取一切可以返校读书的机会。最终一年多都没有读书的谷雨,在二模考试中竟然考了513分排名全班第三,以刻在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和坚韧创造了奇迹。
看到谷雨考上云南师范大学,从家里离开与村里年轻的疯女人对视的那一幕相当震撼。彼时穿着校服的疯女人手里拿着教材,虽然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为能够走出大山的谷雨感到高兴,但嘴里却依旧念叨着那句“人不是我克死的”来为自己辩解。
如果没有张桂梅两次相救,那么谷雨有可能会变成下一个疯女人。
同样因女高而改命的柳细莺也是幸运的,原本天真浪漫爱漂亮的她只想着把自己早早嫁出去,却不料相亲对象家里的房子被暴雨冲垮了,考虑到女高包吃住还能免费读书,就本着试一试的态度前去报到。
柳细莺在备考的时候因为早恋导致成绩下滑又回到了最后一名,在张桂梅的帮助下摆脱恋爱脑成功考上大学。她后来从上海回到昆明,当年那个女高成绩倒数第一的“小哭包”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姜大宝公司的“团宠”。
还有从小被爷爷当成男孩养大的宁华,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面临着女性身份认同问题,第一次来大姨妈误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张桂梅告诉她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必要因身为女孩而感到自卑,无论男孩女孩都一样可以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最终宁华选择了和多数女孩截然不同的道路,考取军校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女战士。
考上昆明医学院的女高100号学生蔡桂芝,是学习最拼命的时间规划大师。当初张桂梅为了能让学生抢在南中前边吃上饭,亲身试验制定了作息表,但还是有个别像柳细莺这种动作慢的女生吃不上饭。聪明的蔡桂芝注意到了具体执行存在的细节问题,拟定了错峰行动方案分发到各个寝室,让不同宿舍在不同时间段去做不同的事情,如此她们就不需要排队洗漱上厕所了,从而大大缩短时间提高效率。
02剧里细腻呈现了女性之间纯粹的情谊,她们的关系不再只是竞争和嫉妒,也有惺惺相惜和互帮互助。
比如张桂梅和记者方琼的友情,即便剧集一开始张桂梅着急前去家访,丢下了还在上茅坑的好友方琼,之后方琼也只能无奈原谅这个她眼中的“疯婆娘”。她当初交下这个闺蜜,选择张桂梅做儿童之家的院长,正是看中了对方身上无私奉献的品质。每当张桂梅遇到困难感到伤心难过时,方琼总能出现在身边给予支持和帮助。
还有擅长文科的001号谷雨和擅长理科的100号蔡桂芝,这对双子星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展开了学霸之争。她们不止要竞争学习成绩的第一,当谷雨主动提出帮助宁华补课时,蔡桂芝立刻表示自己要帮助班级老末柳细莺。
不过,她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并非剑拔弩张而是互相成全。两人能不约而同在半夜偷偷来到楼道做题并且相视一笑,也会在彼此最痛苦的时候给予温暖的陪伴:
当谷雨当了逃兵回来只能在窝棚里自学时,蔡桂芝主动把自己的笔记借给谷雨,激励对方再次和自己并肩作战;蔡桂芝的父亲之前因为背后说张桂梅的坏话被谷雨磕掉了门牙,后来在蔡桂芝因为父亲生病想要申请退学的时候,谷雨前去医院将同学们叠的千纸鹤亲手交给蔡桂芝,里边那些贴心鼓励的留言也让蔡桂芝感动之余重新振作起来,决定回到学校继续备考。
蔡桂芝和谷雨的良性竞争,也带动了整个班里的学习氛围,让别的同学产生了积极的进取心。值得一提的是剧里对于高考冲刺阶段的细节呈现简直不要太真实,比如学生们头悬梁锥刺股般的备战、高强度学习和巨大精神压力所产生的崩溃情绪、临上战场之前各科老师的叮嘱......种种都让许多观众瞬间回想起了高三时候的经历。
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和经济条件的改善,2015年这一批女高学生的生存环境,远远好于2008年第一届女高学生。然而2015年的学生们却没有那么听话懂事,老师们表示这届学生相比之下更加难带。不再过苦日子的她们,也面临着全新的社会问题。
比如柳细莺的表妹柳细燕就比较调皮捣蛋,同样古灵精怪的谷雨都拿她没办法。柳细燕上课玩手机在网上和陌生人聊天差点上当受骗,叛逆心理背后的原因是她作为留守儿童的孤独感以及对亲情的渴望,父母离异之后各自忙于打工赚钱便忽略了她的感受。后来柳细燕去网吧打工被欺负,就此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下定决心重新回到女高上学,也收获了父母的关爱和陪伴。
不过从2015年这届学生身上,同样能够看到女高团结互助、彼此尊重的精神内核。
辛欣是中考成绩排在全省前五十的清北苗子,在经历亲生母亲为了反抗家暴杀害亲生父亲之后进入女高。她并没有被同寝室的女孩们排挤,室友罗一一主动找机会和她聊天,坦诚自己是被张桂梅收养在儿童之家长大的孤儿,慢慢打开了辛欣封闭的内心。
罗一一在除夕夜把辛欣带到福利院过年,给她画妈妈的画像以解相思之情,让她感受到了足够的善意和温暖;辛欣肯定罗一一的绘画天赋,并且主动为罗一一搜集美术联考信息,鼓励她勇敢追求梦想,贫困的大山也可以走出一个艺术生。
“理想、希望、信仰,追求美好的憧憬,这些东西比什么都更有力量。所以我创办女高收了这些女孩子,我希望她们提高的不只是成绩,还应该有眼界和心气”
张桂梅回忆自己儿时遭遇洪水被漂亮女干部救下的经历,当年那位来自城里身穿白衬衫的女干部让她看到了女性的力量。
那些抱团取暖、互相扶持、共同成长的华坪女高学生,同样散发着女性的光芒。
正如张桂梅所说的那样:“女孩子是多么美好的生命,就应该一尘不染地漂亮,哪怕是深陷在淤泥里,也应该是闪闪发光的。”
03挣扎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该如何抉择?剧中的教师群像或许能给我们带来启示。
魏庭云、姚小山和丁笑笑作为重点本科云南师范大学的毕业生,都有着非常优异的学习成绩:
语文老师魏庭云视秋瑾、吕碧城等女性革命先驱为偶像,决定留在华坪为家乡的建设做贡献;物理老师姚小山在大学是班长,全科成绩A+毕业,但他甘愿放弃待遇条件更好的工作,只为了追随自己暗恋的对象魏庭云。
数学老师丁笑笑在大学拿了国家级奖学金还获得了各种竞赛奖项,她的父亲是云南师范大学的校长。丁笑笑不愿意靠父亲的人脉关系找工作,她想要摆脱被父亲安排的人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张桂梅起初在面试时拒绝了丁笑笑,担心对方家庭条件优越不能吃苦,但丁笑笑偏偏坚守到了最后,履行了对张桂梅的约定。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甘愿在艰苦的环境无私奉献。在女高建设初期,老师们不但需要解决贫困女孩基础薄弱的教学难题,还得操心学生们的日常生活。承担如此巨大的工作强度,却领着比较低的工资,以蔡虹为代表的部分老师选择辞职也无可厚非。
与蔡虹关系要好的胡娟,起初并没有和蔡虹一起辞职。后来看着学生们集体在校门口背诵女高校训,本打算离开女高的胡娟和性格内向的英语老师严莉决定留下。然而,挺过了女高最艰难的前两年,胡娟还是在最关键的高三这一年选择离职回到城市结婚生子。可见女高有的老师当“逃兵”也是受现实所迫,她们并非不能吃苦,而是看不到希望,因为自己的辛苦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和回报。
社会舆论围绕职场女性通常会探讨如何兼顾事业和家庭,但剧里的男性角色陈四海同样也面临这个问题。
陈四海曾是镇中学办公室副主任,原本以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两年就能升职,却不料校长的侄子空降抢占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能当女高办公室主任的机会,但陈四海作为山村母系氏族倒插门的赘婿,按照当地习俗是要任劳任怨承担干家务带孩子的工作。然而女高办公室主任还得兼任财务和后勤,每天都要处理大量工作任务,陈四海无法兑现每个周末和节假日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承诺。
在女高待了八年之后,陈四海不得不离开女高回去照顾家庭。陈四海妻子的家族是母系氏族的首领,山区母系氏族的女人做家务和带孩子是要被人笑话的。他的妻子已经做出牺牲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孩子,都要在家族里抬不起头了。而且儿子即将上初中,他需要陪伴儿子成长。
张桂梅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狠心放陈四海离开,偷偷在电台点了一首《驼铃》送别这位一起奋斗八年的战友。
在女高遭遇教师离职危机之时,张桂梅发现剩下的老师里有六位党员,便带着他们一起宣读入党誓词,那一刻让我们看到了信仰的力量。
少数的理想主义者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功,比追求世俗层面的财富和地位更重要的是勇于实现自我价值,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04华坪女高的成功,并非张桂梅一个人的功劳。除了爱岗敬业的教师同行,也有为民服务的领导干部。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马永强和教育局局长周善群,可以说被张桂梅拿捏得死死的,三人之间的互动也是相当有喜感。
虽然马永强和周善群起初并不看好张桂梅创办女高的想法,平时也没少忍受张桂梅的急性子和暴脾气,但他们每次都会竭尽全力帮助张桂梅解决问题。
内秀的周善群才华横溢,有着轻易不折腰的文人风骨,但为了华坪女高能够招到优秀的老师,不惜拉下脸去求自己许久都没有联系、在云南师范大学当校长的老同学。正是对方给华坪女高在校园双选会安排了展位,张桂梅才有机会招到魏庭云、姚小山和丁笑笑这三位女高骨干教师。
女高新生开学报道那天赶上暴雨,周善群担心山里的孩子,情急之下斥责马永强在十万火急的关头还要打官腔。马永强被骂醒之后直接打电话联系乡政府,命令村干部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困在半道的孩子们接出来。紧接着每个村庄都行动起来,成功把学生们护送到了女高。
马永强虽然有时会受到官僚主义的影响,但毫无架子的他还是保持善良的本心。当看到滑肉馆老板的女儿被迫辍学,一边被父亲不停使唤端盘子招待客人,一边见缝插针努力自学初中知识,马永强深受触动瞬间红了眼眶,立即拍板支持张桂梅创办免费女子高中。
亲手创办女高的张桂梅因职称和资历等原因只能被破格提拔为副校长,张桂梅觉得领导压根不信任自己便伤心辞职。
后来马永强召开紧急会议,建议大家重新考虑让张桂梅担任华坪女高校长。他先是引用周善群的话,强调女高恰恰需要张桂梅这样的愚公,只有她的热情和偏执才能把异想天开变成现实,之后把华坪女高第一个学生谷雨请来现身说法,马永强对此还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表示非常惭愧:当初和张桂梅一起去家访的时候,他想的并不是如何让谷雨重返学校读书,而是该如何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女高创办还不到一年,政府拨的两百万办学经费就已经所剩无几。当教学楼晚上突然断电,周善群让教育局暂时垫付电费以解燃眉之急。
幸亏马永强后来想到去找省委副书记刘青永帮忙,当马永强和周善群来到修路工地现场被吴秘书拦下来时,在现场的蔡桂芝父亲由此得知了女高正面临着生存危机,他抓住机会当面向云南省委副书记反馈女高资金不足的问题。
然后,刘书记便牺牲自己午休的时间,让吴秘书调整行程推掉饭局,临时改道去了华坪女高。当亲眼看到在艰苦环境读书的学生们,他由衷感慨巨大的城乡教育差距:
“大城市的家长们想着法地不让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谁能想到大山里的女娃们甚至连起跑线在哪儿都够不着,孩子们的父母甚至连起跑线是什么都不知道”
剧里的云南省委副书记刘青永,是一个肯为人民群众办实事的好官。正是他申请的860万办学资金,得以让华坪女高绝处逢生。
值得一提的是张桂梅跑到昆明去找企业商人“化缘”的情节,可谓真实犀利地呈现了资本家道貌岸然的丑陋嘴脸,他们在酒桌上答应捐款之后就转头翻脸不认账了。鲜花饼大王姜大宝都已经算是比较良心的企业家了,虽然最初捐款是出于宣传目的,但他还是接受了张桂梅送去的锦旗,然后被张桂梅套路又多捐了几万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卖豆花的大姐,偷偷在张桂梅的碗底塞了30元。
底层的小人物就这样不动声色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虽然微不足道但却闪耀着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