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她问秋霖妈妈道:“韩焉知平时咋咋呼呼的,喜欢闹事情,脾气也爆,年纪轻轻的就沾染了些很不该的泼妇习性,着实是惹人厌的;但也坏不到哪里去,也不知你为何这样恨她?”女管家手不动了,整张脸却窸窸窣窣动起来:“其他人自然是不能懂,或许韩先生还明白些,如果他还有记性;可是现在那蠢妖婆子还给他们劝和,当年我那样惨,现在叫我当个没事人般,岂不是这一二十年的气都白咽了。”毛团圆打了个呵欠道:“我也困了,放我回去睡吧。”
“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吩咐你。”
“什么话?难道是叫我放些癞蛤蟆到那边去吓她的鸡么?”
“跟你说正经的,你少闹些吧。那喜欢做妖的蠢婆子明天要送糕给那边,你也跟着过去,留意她们私下里聊什么。我是知道的,定是她们合伙算计我们这个棉花耳、珍珠心的韩先生才净整出这些叫人看不过来的囫囵戏来。”毛团圆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道:“你既然知道她们要聊什么,何必又叫我跟过去?”女管家道:“也许她们比我想象的还坏。”毛团圆应道:“我也来了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觉得大家都好。也只有你,总归太多心些,最后苦的是自己。”
“我活了多久,你又活了多久?好不好我心里有数,哪里轮到你来教我?别人都还罢了,只那两个是不同的,肚皮底下的管子里流的不是油就是药,可恶着呢?”毛团圆眉疲眼倦,只想早些离了那里,失了耐心,胡乱说道:“那有什么难的?看哪些人不自在,就把他们带到老书房后面的那间房,你自然就称心如意了……”女管家听不得这话,扔了手中的活计,“嚯”的一声站起来:“你,你胡说些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毛团圆吓得摇头摆手,慌得胡言乱语道:“我并没说什么,也并不知道些什么!这间屋里少人来,必是有鬼罢,那些混话都不是我说的,定是某个脏东西借我的口说了出来,这个房还是少待罢。我实在是困,要去睡呢。”
一只鼻子盖了整张脸的长毛狗在沙地上慢慢走着。在沙地里的冬天,太阳鼓了许多劲都热不起来,但从她那里来的光仍是强劲有力的,晶亮亮的往下掉,还没掉到地上就碎了,有的成了玻璃渣子,有的是水晶沫子,有的成了石头片子,从空中盘着圆往下掉,不管怎么样,都是能扎人刺物的,使得大多地上的人不敢抬眼望天;不过若是碰到哪几个胆大好奇的,暗暗看上几眼,就看见那最重最沉的玻璃渣子起了火,“呼啦啦”碎在水上,便长出挤挤掇掇的白色透明的银子花来。毛团圆一时看灯,一时又看那透明的银子花,眼看迷了,酸得流下泪来,擦干泪,再细看,原来只是一个在灯下闪光的陶烧的小鸟存钱罐,什么狗、沙漠、日头、玻璃渣子,全都挤结成一团,突然就不见了。她再醒时,房间仿佛被随手扔在墨里,四方望去是密不透气的黑,不过那黑影是有味儿的,一股行动迟缓的肥皂水味。这令她警觉起来,又怕吵醒自己般悄声问道:“是谁?”有人坐到她的床边,也仿她的口调悄声道:“还能有谁?”她急着起身开灯,那人按住她,“别开灯,我眼睛疼。”毛团圆问道:“是秋霖妈妈,这么迟了却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对方应道:“我睡不着,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这边问:“什么话?”女管家在漆黑的夜里虚虚实实:“书房后的那个房间,你常去么?”
“并不常去的,韩先生只带我去过一次?”
“我是不信的。你必定是常去的。”
“那里又不是食堂,也不是洗手间,窗户常年关着,空气不好,我常去那里做什么?”
“你都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又或者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扯谎,你哄我呢。”女管家在暗夜里是一只敏捷的豹子,扑到团圆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只是放在那里,也不使力。床上的姑娘慌道:“好好的,我做什么哄你?我从来敬你,爱你,恨不得成为你的影子呢,只望着你们好呢,又哪敢哄你骗你?”
“怎么,吓着你了么?”
一个高大的卷发男人忽然蹲下去,在脚边的铁桶里喝了口水,腮帮子胀得鼓鼓的,大大的,他又低下头,吐了水在地上:“嘘嘘嘘嘘……”浇他新种的曼陀罗花苗子,“嘘嘘嘘嘘”,他继续吐水在地上浇那些花苗子……韩焉晓安分地躺在床上,他十分小心,不敢动弹,就怕那大个子把水吐到自己身上,也尽量不睁眼看,怕与头上的大个子打照面,徒生没有必要的尴尬。但两人还是遇上了,双方都吓了一跳,大个子男人提起大半桶水直冲着他的头淋下来。韩焉晓一个激灵醒过来,只见室内只有他床头的烛式灯微微亮着的,发出被静默空气浸得恹恹的光亮,毛团圆坐在他床前,握住他的手,不断摁了放,放了摁,又推了推自己的鼻子,发出“嘘嘘嘘嘘”的响声。他看了时间,问她:“才凌晨三点,这是如何说起?是做恶梦了么?”
“秋霖妈妈想弄死我呢?”
他觉得好笑,应道:“这话胡闹,恐怕是做了恶梦,才神经错乱起来罢。她好好的做什么要弄死你呢?我自然是不信的。”
“是真的,我不骗你。她刚才去我的房间,掐住我的脖子,要我死呢。”
“那你怎么又好好地在这里呢?”
“我同她说,人总是要死的,或者老死,或者是病死的,或者出事故死的……这些都是常理呢,没什么怕的;最怕就是死了,连个正当的名目都没有,那岂不是很冤枉,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她问道:‘那你告诉我,想用什么名目死罢。’我想了好久才说道:‘来这里之前,我的日子过得混混沌沌的呢?来这里后,才明朗些,如果真的要我死,就为了爱你们才死的,这样行么?’”他觉得有趣,又问道:“那她怎么说?”毛团圆应道:“能怎么说?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他接过她的手:“她只不过晚上睡不着,想找个人与她闹一闹才那样。倒把你吓着了,可怜的小东西。”她下意识地看自己,“你大概是还没有醒,我哪里小了?”他呵呵笑道:“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了。”他仍握着她的手道:“但终归是吓着了,你的手凉得这样厉害。来吧,放在被窝里渥渥就好了。”她狐疑地看着他:“我现在好些了,不吵你,要回去睡呢。”他笼了被子看她:“还要我请你求你么?快进来吧,我们一起在这被窝里互相暖和暖和,既然都睡不着,两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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