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梧桐

这一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从暑假以为病情（精神分裂症）稳定想要减药，到开学又有了并发症、确诊重度抑郁，从在学校适应新药磕磕跘跘地坚持，到请假回家了将近一个月，然后是，现在我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回顾这一年。

这一年经历了太多，长到让我感觉仿佛走过一生，又似乎很短，当初抑郁的感觉竟恍若隔世。

之前偶然读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面谈论到关于社会对待残疾人是应该“忘了”还是“别忘了”。史铁生老师给出的回答是：

“让我们的肉体不妨继续带着残疾，但精神要像健康人一样与世界相处。”

可是如果精神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办？如果精神无法与周围人平等，精神残疾了该怎么与世界相处呢？我不禁产生疑问。

是的，从2018年开始，我就得了精神分裂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精神病。我的肉体完好无损，可是我的精神已经病了很多年了。后来我将这个问题请教了我妈妈，得到的答案却是，你又钻牛角尖了。

人们常说要满足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物质世界很好懂，一切由于原子、分子构成，可观测的是物质，我们个体需要生活在物质世界，所谓吃穿住行。可是精神便很难懂了，无法用五官感知，无法拥有确切的数字说明或者图像说明，这使得“精神”一词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精神病人要么被误以为是疯子，要么被认为是赋予了神的才能，与宇宙产生连接什么的。我想，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病了，仅此而已——我内心的“小人”双腿残废了，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

它的足迹停留在2018年的夏天。

自从初三开始发病，经历了一年多的治疗，我的发病症状控制得较好，再也没有幻听，妄想之类的症状。不过，我的认知发生了改变，病耻感也接踵而来。有时候在想我为什么得的是精神分裂症，如果是抑郁症可能还会使人同情。大概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的祷告，我的愿望实现了。今年开学，我有了并发症重度抑郁。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心脏出了问题。半夜躺在床上，脑袋嗡嗡作响，黑暗悬浮在我的身体周围，意识与黑夜像化学试管里的某种不融合物质在液体中搅拌，我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

接着是心脏开始像跳绳似的蹦着。我紧闭眼睛，希望是错觉。太难受了——突然一个念头冒进我的脑海里——这该不是猝死的前兆吧。我查找手机猝死的详细症状，心想着我是不是熬夜太多了，要死了。接着我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手慌乱摸着，没有心跳。怎么办，我该不该告诉妈妈，她现在恐怕都睡着了，我强撑着吃了一片劳拉，心里上演着我半夜被紧急上救护车拉到紧急诊室的场景。

这些情况有过几次，我以为是心脏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但是结果令我失望，我的心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它仿佛在说：“小样，我半夜睡不着在你身体里蹦迪呢。”对于心脏的这种欺骗行为，我决定再也不理它了。

后来，直到开学我无法控制的心里难过，开始长时间的哭泣，我开始吃不下饭，入睡困难，开学不到一周，就紧急送去了医院——真相终于大白，我得抑郁症了。

对于得抑郁症这件事，之前的我已经有预感了。只是没想到是重度抑郁。在医院，妈妈喃喃地说道：“怎么会是抑郁了呢？按理说应该越治越好呀。”面对医生的解释，她只能用本身就匮乏的医学知识一遍又一遍地理解。“就像是糖尿病一样有并发症一样，这种病也有并发症。”她努力说服自己，但在我看来，她仍无法接受事情的发生。

那次在医院做完治疗后，我又重新恢复正常，就像死机的电脑拿去修理后一样，大脑重新开机了，我又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妈妈说：“这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上午还一句话不说，机器一照，下午就活蹦乱跳的了。”

我以为就像精神分裂症一样，症状在治疗后可以得到控制和稳定，但没想到抑郁症更像是一种慢性疾病。在下午的缓解后，当天晚上我又睡不着了，心跳很快。白天我没有力气做事，似乎被抽去筋骨。吃药的过程也是曲折。副作用常常使我看见饭就恶心。人的基本欲望，吃和睡，在我得抑郁症后，彻底丧失了。

接着是艰难的复学过程，我只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在学校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适应新药的副作用，后面抑郁症的躯体化症状又找上了我。在某种刺激下，我又开始哭泣了，这一次伴随着头疼，发烧以及呕吐。回到家后，又休息了一个多月。

在几经波折下，我又回到学校，抑郁症状的好转大概也是这个时候。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我开始接触心理学，第一本是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很神奇的感觉，明明大一的时候也读过，可是自从经历过抑郁后，读的时候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我的认知开始慢慢改变。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找我的病因。

童年的早期记忆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形成是很有影响的。我的童年总是一个人长大，缺少与同龄人的结交，不懂得合作意识，这也导致了当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在相处过程中不懂得彰显自己的诉求，压抑自己；有老师的注视，所以不断地学习，当个乖学生，在我的潜意识中，只有我考出了好成绩，有人才会关心我。

我不断通过寻找优越感来确定自己的存在，直到初中学业压力大了，成绩跟不上，我再也不是人们关注的名列前茅的学生。由于成绩跟不上，本来就多的作业，让我回家后也不能轻松，我开始使用作业帮搜题，把里面的答案抄在作业上。

到初三压力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也反复出现，年幼的我认为抄了作业，我就不是老师同学心目中的那个乖学生了，恶性循环愈演愈烈，我的精神和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我意识到，我所认为的生活意义是不健康的。

第二件事，是写自我观察日记。我将影响我情绪的事情在日记本上以一句话记录下来，在隔一段时间后用心理医生的口吻写下对自我的建议，加强正确的认知。一开始写得挺多，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多多事情不会那么影响我的情绪了。

还有就是丰富我的业余爱好，书法，阅读，编织，绘画等等。每做一件事都十分有成就感。我开始用全新的认知来对待这个世界。

日复一日，这一年里，从开始抑郁到症状好转，感觉很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奇妙。还记得开学时面对心理医生时的哭泣，她对我说：“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

是的，2024年开始了，2025，2026也会来。时间就这样兜兜转转随着我的成长流逝。在新的2024年，我祝愿所有的心理疾病患者都能平安喜乐，健健康康。

封面图源：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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