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病,几乎要了我们全家人的命

天蓉聊情感 2024-06-27 01:13:28

那场大病发生在去年四月。

如果没有那场大病,我父母靠着每月一千多的养老钱及我们姐弟每月给的生活费,再自种些蔬菜,耕一亩多分田,养十几只鸡鸭,是可以把生活体面地过成我们那个村子的中产阶层。

可天有不测风云,4月14日老弟因牙齿疼痛引起脓肿在社区医院拔牙导致大出血止不住紧急转到大医院就诊,当天被确诊为“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直接由急诊转至血液内科重症监护室住院。

接到弟媳的电话,让当时还在上班的我当头一棒,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我多么希望是医生误诊,毕竟祖宗十八代都没人得过这病。当到达医院看到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的老弟时,眼泪止不住的流。外周血细胞检查报告单及骨髓穿刺报告都明确写着“白血病”字样,不管我是多么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但终究是事实,我那热爱运动有着健硕身体的老弟这次真的生病了,而且来势汹汹,入院当天医生就约谈家属并签下病危通知书,告知我们随时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躺在重症监护室的老弟

看着为老弟病情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那一幕幕,在电视剧中的场景真真地在现实生活中上演,是那么的让人痛彻心扉。

那一天我独自守在重症监护室,紧盯着重症监护设备上的每一组数字,它们每一次异常波动都触动我的神经,恐惧与不安占满我的内心,靠氧气呼吸的老弟生命体征很是脆弱,当我隔着帘子问他是否想喝点水时,他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那一个字“嗯”。我只能用棉签沾着水涂抹在他的嘴唇上,每一次涂抹老弟都很用力的吸棉签上的水分,我知道他很喝,但医生下了禁食令不能直接喝水,无法想象平日里,如此健康的一个人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连喝水都成为奢侈,又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感觉眼睛都肿了。

第二天,弟媳来接班,让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在医院洗手间的镜子上,我看到了头发凌乱面色憔悴的自己,谁都经不起生活的打击。回家的路上,搭乘地铁居然坐反了方向,当我意识到时,已过去两个站,从未如此糊涂过,但这一次我没有骂自己,而是默默地再坐回去再换乘。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回到家,洗漱完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尽管双眼已经发出了非常胀痛的信号在警告我要休息,但大脑还是不听使唤的在高速运转:我想过很多种“如果”:

“如果当初牙齿刚开始疼就及时去大医院就诊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如果我多点关心问候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该怎么办?”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要不要告诉远在千里的二老,年迈的他们又怎能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发现枕头已湿了一大片,眼睛依旧是肿痛的。起来收拾收拾,前往医院换班。目前老弟还未脱离生命危险,需要24小时有人陪护。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复杂的神情,穿过大厅到走廊右转上电梯到四楼,出电梯就看到血液内科四个大字,左转到409室,门牌灯亮着,上面显示老弟的名字,默默自我安慰了几句才走进去。在弟媳离开时,我都表现的很坚强,当病房里只有我跟老弟时,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掉下了眼泪。老弟皱着脸,不说话,两只手同时在输液,身上插满管子,连翻个身都难上加难,我轻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他摇头表示不必,我想,当下的他正在竭尽全力支撑着。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监护设备偶尔发出的声响,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晚上主治医生来过,悄声嘱咐我:“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未来一个星期是关键,要看患者的重要脏器是否出血,还要预防各种感染,一旦出血严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这相当于是一道口头转告的病危告知,于家属而言,何其残忍,心里百感交集,我很想帮老弟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一切的一切都要靠他独自承受,尽管在大医院有着资历较深的医生,但也难以抚平心中的惶恐不安。

一刻都不敢闭上眼睛,害怕老弟有什么异常,反复点亮手机看时间,从未有过像当下如此盼望时间过得更快一些的念头,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星期赶紧过去,老弟的一切指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知道这是幻想,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哀求。

每隔一小时护士来换一次针水,输液输多了,小便自然也多,几乎是每隔二十分钟一次小便,每次俯身伺候,我都能感觉到老弟的难言之隐,但他只能默默的承受着。直到凌晨五点多针水打完,他方才闭上眼睛睡着了。一夜的折腾,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软弱,没有说过好难受或者很痛,这并不代表他在努力虚张声势地装出一副:我很坚强的样子,他只是不去说那些说了也没用的话。但我都替他盼着,盼他早日可以进食,盼他早日行动自如,盼他早日康复。

4月16日,老弟依旧是高烧不退,牙齿作痛,白细胞增多、血红蛋白、血小板严重偏低,尽管一直在输血、输血小板、极强的抗生素,还有各种各类对抗白血病的药物,但情况还是不乐观,唯一庆幸的是人意识是清醒的。

医生撤销了禁食令,吩咐家属可以给他吃些白粥,以少吃多餐为主。我跟弟媳、姐姐轮流从家里熬了浓稠的米汤,用吸管让他吸着喝,每次老弟都只喝100毫升左右就停下了,苦口婆心劝说他多喝些,但他表示没有胃口,只好作罢,一天下来只喝三顿米汤,整个人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比以前更瘦了,眼睛深陷,双目无神,确实让人心疼。

我努力挑起各种话题跟他聊,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无论我怎么说他都只是听着,不吱声。我问他是不是累了,要不然睡一会,他就轻轻闭上眼睛。我知道他很难受,他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危重,除了配合医生没有别的办法。在病房里我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影响老弟,但每次走出病房,就真的装不下去了,泪如泉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日夜轮流照料着,于我们而言,只要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4月19日,入院的第6天,医生例行查房,告知我们病情有了好转,所有的指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也松了口气,医生撤下了病危告知书。我们商议着再等几日告诉二老。

4月20日,这一天我想永生难忘。晚上八点,我和姐姐到达医院,弟媳回去后,我去跟主治医生了解当天情况。姐姐帮老弟擦身,刚跟医生聊上几句,姐姐那边就紧急呼叫了,我跟主治医生都小跑了过去,姐姐吓坏了,情况是:老弟的纸尿裤上全是血,手上在输血、下面在出血。

主治医生看了量及颜色第一时间判断是:肠道大出血,不能确定是大肠还是小肠,需要动手术,检查出血点。她将家属叫到门口,直言说:情况不乐观,这个病最怕就是身体器官大出血,她让我们在半小时内作选择:方案一、马上安排手术检查出血点,然后对症下药,但是手术风险很高,目前患者血小板很低,手术需要边打气边做,如果手术期间大出血,有可能在手术台就下不来了。如果同意做手术她那边马上安排签手术风险告知书及联系医生预约手术室。方案二、不做手术,加大药剂用量+输血,如果还是大出血,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昨天刚有好转,又突如其来,犹如暗夜霹雳,我扶着墙根,泪流满面,命悬一线该如何选择。大姐已经进去安慰老弟了,眼下的病危不能让他知晓,万一引起他情绪波动不利于治疗。稍微缓过来后,我联系了弟媳,让她赶紧来医院。

在等待弟媳来医院期间,医生来回检查了几次,依旧还在出血,而且一次比一次多,催了两次家属做选择。从未如此惧怕过选择,说是赌命都不为过。

弟媳是被她妹妹扶着进的医生办公室,她情绪比我更糟糕,听完医生的说词,她哭着说:“这个字她签不了,如果真有万一,她愧对我的父母”。时间一分分过去,我也临近奔溃的边缘,那一刻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必须要签字做手术,就跟上天赌一把。我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毅然在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同意书上写下同意及签字。主治医生马上联系手术相关事宜。

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医生护士进出病房的脚步又加快了许多,拼命的哭,哭得撕心裂肺,这是我生命中迄今为止最沉重的一次签字,决定着老弟的生死。

晚上10点,前往手术室,一路上,尽管我们一直在他旁边加油打气,他也很配合我们强装镇定,其实那一刻他内心定是很难受的,他知道自己在闯关,而且这一关很难。就这样被推着进了手术室。期间手术医生又跟我们讲述了一遍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所有风险,我不记得当时他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又签了一份手术风险告知书。没有什么比等在手术室外更煎熬了。

两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依旧没有打开,时间越长,老弟承受的痛就更多。曾经的我不相信神灵,但那一晚,我一直在求神保佑,只求上天能给我们家一点相信好人有好报的机会。凌晨一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先出来的是主治医生,她告知我们手术很成功,是小肠出血已止住,等麻药时间过去老弟就可以回到血液内科重症监护室了。

又一次与死神赛跑且跑赢了,不幸中的万幸啊,感恩所有为之付出的人。

血液内科重症监护室里,手术成功的老弟,医生又吩咐未来五天禁食,每天二十四小时卧床输液,靠着营业液维持的老弟看上去似乎更加虚弱,两只手青筋突起,随处可见抽血、输液留下的痕迹。

这次手术后,老弟总是动不动就流泪,问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摇头,估计是担心钱的问题,虽然我们总是安慰他别担心,我们肯定会想办法的。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没有买商业保险,靠着公司购买的五险,不知道这一天天高额的费用能报销多少,我们来自农村,家庭收入并不高,父母年迈,父亲伴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需要长期服药,加上老弟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家庭开销也不少。们为了让他安心治病,让主治医师跟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才稍微乐观起来。

5月1日,老弟住院的第18天,因为化疗药的副作用,开始恶心呕吐,吃进去的白粥,不到半小时全部吐出来,吐到最后仅剩黄疸水,医生给开了呕吐针,药效过后,依旧还是吐,很多时候我看他眼泪都出来了,担心的又跑过去问医生,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让我们无需过多担心,病人必须要经历这个阶段。

就这样反复呕吐了一个星期,终于有所缓解,但又随即出现了腹胀,不想吃东西,喝三四口白粥都说腹部涨的难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长时间的卧床,导致老弟的屁股大面积脱皮,红黑了一大片,护士又让签了屁股长褥疮的风险告知书。手术带来的疼痛加上副作用的症状,这场大病,真的是死里逃生好几回,所谓的坚强,只是没有办法的承受。

5月3日,这天是老弟的生日,住院20天,经历过生死劫加上目前药物副作用引起的各种症状,老弟说这个生日过的痛不欲生。我开玩笑与他说道:只要人没事,天天都是生日,等你出院,姐给你补一个大蛋糕。他嘴角微扬,这是生病以来,老弟唯一的一次笑容。

主治医生查房,告知我们:老弟的各种指标除了血小板外都稳定,血小板需要慢慢恢复。短短一句话,让我们吃了定心丸。

也就在这一天,母亲电话告诉我要上来广州,她说近期打了几次电话给老弟都没有接听,她在电话中说已经连续好几天都睡不好,老是心慌,直觉告诉她,老弟出事了。我知道这天早晚会来的,只是我们想等到老弟出院再告知她老人家的计划落空了。放下电话,我不由得惊叹起这份母子连心之情。

晚上八点半母亲到达广州,在大姐家吃完晚饭,来不及休息片刻,她就说要去看看老弟,我将母亲领进我家,告知她老弟的病情。母亲比我预想中的要坚强,她没有哭,但是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是大写担心。我知道如果今晚我不带她去医院,她定是没有办法入睡的。九点半打了车前往医院。

当看到躺在病床上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如柴的老弟时,母亲是满脸的心痛,依旧没哭,而是靠近老弟轻声问他感觉如何,我想这是一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母亲给我们树立的最好榜样,她平凡无奇,却教会我们稳重、坚强、遇事不慌。

在医院待了两个小时,母亲以不再打扰老弟休息为由,让我打车带她回家,那一晚,我不知道母亲是否睡着。

接下来的两天,母亲照例去医院看老弟,都是待上两个小时就回到我家,她按时吃饭,坚持散步,保持给父亲打电话。至于她跟父亲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过多问及。第三天,母亲在看完老弟回来的路上,提出要回老家一趟,我们问及原因,她说要回去帮老弟信迷信,求神拜佛,她老人家觉得老弟这次是摊上大难了,要回去找先生驱邪,求神灵保佑。

母亲就是这样,许多病痛她都觉得是五鬼六害在缠身,找先生驱除开就好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唯有母亲还在坚信福报的力量与修行,因为她一直以来为人善良正直,没有做过亏心事。

母亲回去三天,到处信迷信,找先生驱邪,然后再次返程广州,来到医院看老弟。这次带来了先生给的东西,有喝的,有擦身的,有随身携带的,一番动作完成后,她倒下了,说是头晕,其实是没有休息好,日日奔波劳累,三天只睡了十个小时不到。幸亏喝下营养品及时补充睡眠,母亲醒来后有了精神头,这一次母亲坚持要在医院陪护照顾老弟,谁劝说都不管用,她自行将生活用品搬到了医院,我们都知道母亲的用意。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的这般奔波劳累感动了神灵,还是迷信起了作用,老弟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主动提出要吃东西了,不再恶心,偶尔呕吐,也没有再吐出来东西,腹胀还是有,少吃多餐也有所缓解,输液明显比之前少了些。医生、护士每次来查房都夸:气色不错。

我们多少放心不下,隔三差五还是往医院跑,每次看到母亲将我们拿过去的汤水喝的干净,然后露出一脸轻松的样子时,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欣慰或愧疚。

我们都知道母亲为了老弟一直在强撑着、在盼望着。

5月15日,是老弟住院的一个月零一天,上周医生就告知我们,如白细胞指数良好,本周内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一个月后再到医院复诊。这对于我们无疑是最好的消息。看老弟恢复得也挺不错。

忍不住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电话接通后,父亲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兴许是母亲上周跟他说了老弟因血小板回升到正常范围导致全身疼痛的缘故,父亲用几乎发飙的话语质问我:为何一个多月了,老弟病情还得不到控制,他指的是全身疼痛,究竟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不能放任他继续在这家医院治疗了,他让我立即帮老弟办理转院,还多次提及是我找的这家医院水平不行,埋怨我对老弟照顾不周,他认为再继续待下去,老弟性命都难保之类的悲观失望情绪。

无论我怎么跟父亲解释,他仿佛都听不进去,我很能理解当下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久病未能治愈的急切心情,但也不能完全将我的说词置之不顾啊,当我很明确告知他老弟的病情已经得到好转再需留院观察几天时,他直接挂掉电话,一向慈祥的父亲突然暴跳如雷。

放下电话,我泪流满面,被自己的父亲从头到尾的误解,我甚至也质疑自己,当初对他隐瞒老弟的病是对还是错,父亲年迈又伴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需要长期服药,我们都决意不能跟他说老弟这次得的是白血病,怕他受刺激,万一有个好歹,就真的顾及不来。

身心疲惫,只有自己知道;当初的选择,唯有独自承受,委屈的泪水,只有自己擦干。

如这一通发泄能让他老人家好受些,我自然是愿意的。

历经42天,老弟终于出院了,尽管医生叮嘱一周后回来复检腰穿有可能会再次住院,我们还是乐意的。帮老弟换下宽大的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坐上轮椅出了病房,穿过走廊,我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每个病人,第1000次这样想:

“如果病魔有颜色,一定是菜青色。”

每个穿着病号服的病号,不管男女老少,不管黑白丑俊,都毫不留情地被病魔涂上了一种匮乏血色和活力的菜青色,包括老弟。这一个多月,因为手术、化疗和呕吐的反复折磨,硬生生把一个1.75米身高体重125斤的大男孩折磨成出院时只有98斤的瘦弱小。

出了医院大门,老弟说他最大的心愿是能够生龙活虎地站起来,走路带风地跑到街边的小食店里,狼吞虎咽地吃烤肉。说完他一直抹眼泪,于他而言目前这是“痴想妄想”,接下来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需要与医院打交道。

这个曾经我被定义为最想远离的阴森森的地方,未曾想有那么一天我会如此频繁的出没。

经历过老弟这次突如其来的大病,我觉得真的很有必要给自己给家人配置保险(此处不是广告),曾经的我对保险有着一定的误解,总以为那是骗钱的,每次有推销保险的电话,我都直接挂掉,每次周边的人谈及保险,我都直接避而远之。但如今,我真的为自己的无知而倍感无奈。

所幸为时不晚,这些天我都一直跟周边的人了解保险的相关知识,希望给自己给家人都能配上合适的保险,将自己不能承受的风险转移给保险公司。

如今一年过去,我的老弟还在老家休养身体,除了手脚经常性的发麻,没有其他不适。我们全家人都坚信他会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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